「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水星記》
*
余嘉藝提了分手。Google搜索
從陸初璟聽到那通電話開始，他就知道分手會是今天的結局。陸初璟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他應該拉著余嘉藝坐下來，用自己平時絕對的理智壓過起伏的情緒，然後和余嘉藝一起坐下來面對面地談。
可陸初璟做不到，因為他不明白，明明是余嘉藝先說的喜歡，也是余嘉藝先有的好感，更是余嘉藝先想和他在一起的。
陸初璟知道，愛一個人太滿其實也是個錯誤，在這快餐愛情橫行的時代，他就像是一個異類。
但余嘉藝過往給他的錯覺太甚，他以為自己會是余嘉藝的例外，他以為自己會和余嘉藝在一起直到永遠，所以他越愛越滿。
他喜歡余嘉藝，他就會好好喜歡余嘉藝，但事實證明，他不是例外，他只是一個短暫的例外。
無論熱戀期的時候余嘉藝喜歡得有多轟轟烈烈，只要他開始覺得厭煩，余嘉藝總會走得毫無餘戀，就好像那些耳鬢廝磨的過往從未發生過。
變成了只有他一個人的幻影。
在最該冷靜的時候，陸初璟用了最極端的手段，看著余嘉藝哭著乞求他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麼。
很複雜，就好像是柄截斷的刀。
他一邊自暴自棄地覺得乾脆就這樣算了，他完全能把余嘉藝綁在身邊，讓余嘉藝只能看著一個人，他甚至有很多手段能夠從內到外地掌控余嘉藝。
可要是這樣的話，余嘉藝應該會恨死他。
他不想，他想要余嘉藝愛他。
所以他總是心軟。
「我成全你，我們分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初璟感覺到自己的靈魂放空，像是輕飄飄的氣球剝離出他的身體。
陸初璟替余嘉藝穿完鞋，他有一種錯覺，這好像就是他跟余嘉藝確認關係的第一天。
但這不是，這不是戀愛，這是離開。余嘉藝馬上就要走了，是他親手放走的。
陸初璟站起來，厚重的衣服覆蓋著他手臂上的針孔，他看著余嘉藝的背影遠去，沒有回頭。
他和余嘉藝在這一刻就該結束，但陸初璟還是沒有忍住，他追了上去。
在余嘉藝要離開的最後一秒鐘之內，他把余嘉藝拉進了自己的懷裡，這應該是他和余嘉藝之間的最後一個擁抱。
下一個擁抱在什麼時候，無人知曉。
可能永遠都不會有。
鼻尖是陌生的酸澀，陸初璟有快二十年沒有掉過眼淚，此時此刻，眼眶卻發著熱。
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說——「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也想問——「我讓你走你就走，你現在是不是一點也不喜歡我？」
可是沒有如果，他沒有說出這兩句話的機會，放余嘉藝是陸初璟給自己不留餘地的選擇。
因為他生病了，很嚴重的病，嚴重到他離不開余嘉藝，但卻會讓余嘉藝害怕的病。
陸初璟只能選擇自愈，抑制劑對他沒有用，他的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只會瘋了一樣地去想見余嘉藝。
暴怒的Alpha難以控制，有時候要七、八個Alpha才能壓住他，然後直接往他的身上打鎮定劑，甚至需要打大劑量的鎮定劑才可以。
陸初璟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學會了抽菸，尼古丁有時候能有效地穩定他的情緒。
陸初璟經常會出現幻影，他知道為什麼是幻影，因為每次他都能在幻覺里看見余嘉藝。
他會看到余嘉藝小跑著過來，身上穿著乾淨的短袖，招著手沖他笑。
他還會看到初雪的那一天，余嘉藝雀躍地跳到他身上，然後逼著他說「喜歡。」
他也會看到余嘉藝坐在他的身邊，沒骨頭似地彎倒在他的身邊，不講道理地打擾著他寫論文，然後摟著脖子過來親他，拖著長音喊他——
「初璟。」
幻影只是幻影，撲朔迷離的幻覺過去之後，陸初璟只會更加難受，他只能坐在余嘉藝最喜歡的飄窗上，然後一張又一張地看余嘉藝的照片。
照片有些是合照，有些是他替余嘉藝拍的照片，有些甚至還是偷拍。
陸初璟會讓人關注余嘉藝的消息，會有人告訴他余嘉藝找到工作，但又換了工作，也會有人告訴他余嘉藝找到了房子，但又想搬出來住。
他知道余嘉藝過得不開心，他知道余嘉藝走不出來，他也知道余嘉藝受到了他的影響。
陸初璟知道，余嘉藝怕他。
他到這一瞬間，才想明白，余嘉藝其實是吃軟不吃硬的，他的手段越強硬，余嘉藝的想法就會更加與他相反。
陸初璟熬過最艱難的三個月，他終於開始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因為他在想，如果他的病好了，他是不是就能去見余嘉藝一面？
除了身後多了一個跟屁蟲助理，陸初璟漸漸變得像個正常Alpha，他重新進了實驗室，他看到了自己以前給余嘉藝用過的試劑。
他和余嘉藝之間都有錯，誰錯得多，誰錯得少，這些都不重要了。
陸初璟做了很極端的行為，他報復性地把試劑灌滿針管，然後自殘性地扎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閉著眼，汗珠滾過喉結。
對於陸初璟來說，這是可以忍受的難受，只要余嘉藝不在他的身邊。
他回到實驗室之後，雖然他平時沉默寡言，但實驗枯燥乏味，難免會有人拉著他聊天。
「你有喜歡的人嗎？」
陸初璟只記得那個人是這麼問的。
「有。」
他還記得自己是這麼說的，他戴著手套的手晃動了下試劑，然後頓了頓道：「我很喜歡他。」
「你們沒在一起？！」
「沒有。」陸初璟垂著眸道，「他不想要我。」
「為什麼？」那人震驚地問道，「前男友？那你為什麼不找他複合？」
「……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我不能吧。」
按照陸初璟的思維，他覺得什麼事情都應該有答案，可陸初璟想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和余嘉藝的答案是什麼。
陸初璟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在半年過去之後，他的易感期頻率漸漸變低，但卻一次比一次嚴重，對余嘉藝的思念仿佛都化成了這種種壓在他的身上。
從隔離室出來之後，他只剩下來了一個念頭，他想見余嘉藝一面，只見一面，只遠遠地看一眼。
如果再不看他一眼，陸初璟覺得自己會死。
可他又高估了自己，他在吸菸室給余嘉藝點菸的時候，他甚至想把余嘉藝拽進自己的懷裡，然後低下頭去，用自己的菸頭點燃余嘉藝的煙。
但他不行，他甚至不能和余嘉藝共處一室很久，陸初璟神色冷淡地走了出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出門的瞬間有多麼狼狽，手掌扶著背後的門，在一門之隔的地方，他心心念念的余嘉藝就在裡面。
雖然最後的發展還是變得一團糟，他好像讓余嘉藝更加怕他了，陸初璟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所以悄悄地來到余嘉藝家樓下。
他看著余嘉藝去找竇錦，也看著余嘉藝去跟Omega搭訕，還看著余嘉藝蹲在牆角哭。
陸初璟的心也跟著頓頓得疼，他隱約覺得，余嘉藝是為他在哭。
事實證明，好像就是這樣。
他們是始終會交織的線，最後的歸宿還是交纏在一起，他不介意主動，也不介意把自己放在劣勢的地位，因為遺憾比一切更可怕。
陸初璟終於找到了愛余嘉藝和讓余嘉藝愛他的正確方式，他知道余嘉藝現在還存有心理陰影，所以選擇主動靠近，他把好的話不好的話全都說給余嘉藝聽，最後把所有的主動權也交給余嘉藝。
「我愛你，陸初璟。」
他終於等到這一句。
不是因為畏懼，不是因為討好，不是因為挑逗，是余嘉藝心甘情願地告白。
*
答案是什麼。
答案是余嘉藝會永遠喜歡他。
陸初璟感受得到，余嘉藝這次是真的在好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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