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一座已經破敗的房屋中。
虎牙少女貓著身子,透過小院塌陷的院牆看向前方。
只見薛三娘帶著一位婦人與一位小姑娘,神情慌張的從前方的小院中逃了出來,同時前方的小院裡還傳來陣陣打鬥之聲。
那四十出頭的光頭男子湊到了她的跟前,有些疑惑的問道:「老大,怎麼回事?好像打起來了?」
聽聞這話的虎牙少女皺著眉頭,並不回應,只是直直的看著前方的小院。
自從打定主意,要盜取褚青霄等人手上的丹藥後,虎牙少女一行人便一直跟在褚青霄等人的身後,一路尾隨對方來到了這小院。
本想著等到夜色更深時,摸進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價值千金的丹藥盜走,哪曾想才蹲守沒一會光景,院中卻起了響動。
「這些天懸山的弟子,平日裡仗著天懸山的名聲,在外作威作福,趾高氣揚慣了,到了哪裡都容易與人起衝突!」
「估摸著又是得罪了別人,然後惱羞成怒,與人動起了手來。」
「上樑不正下樑歪!」虎牙少女身旁的同伴們,顯然對於天懸山都並不太滿意,也紛紛在這時腹誹道。
那光頭男子聞言,眼珠子一轉,又興奮的靠向虎牙少女:「老大,那個叫褚青霄傢伙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欺負人家鄉下人,要不我們……」
他說著,朝著虎牙少女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聽聞這話的虎牙少女回頭瞟了他一眼,正要說些什麼。
可這時小院中卻忽然傳來一聲悶響,少女的眉頭一皺,那光頭男子也是一愣,神情變得古怪。
「老大……」他沒了方才嬉皮笑臉的心思,反倒警惕了起來,看向虎牙少女的目光中也帶起一抹詢問之色。
虎牙少女的神情凝重,似乎知道光頭男人想要問些什麼,在那時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小院方向。
她的雙眸眯起,一道神光在她的眼縫中閃過,那農家小院的上方,某些肉眼難以察覺的景象浮現——那農家小院的上空,正籠罩在一團黑氣之下,同時那黑氣海不斷朝著四周蔓延,仿佛要吞噬一切一般。
「是荒蕪!」虎牙少女如此說道。
周圍同伴聽聞這個字眼,紛紛臉色驟變。
虎牙少女則在這時起身,快步朝著那小院靠攏過去。
……
「褚青霄!你怎麼樣?!」楚昭昭在第一時間走到了褚青霄的跟前,一臉關切的問道。
她和褚青霄很有默契,在她被盧峰制住之時,褚青霄便朝她使了個眼色,楚昭昭便大抵猜到了褚青霄的意思。
在褚青霄吸引盧峰的注意,同時將她放開之後,她便一直在尋找出手的時機。
明白自己劍意缺陷的楚昭昭很聰明的選在了盧峰靈力耗盡之時,偷摸來到了距離他極近的背後,出手激發出了劍意,並且以此成功重創了盧峰。
危機解除,楚昭昭自然長舒了一口氣。
但相比於這場以弱勝強的戰鬥,她更關心褚青霄身體的狀況。
可褚青霄卻是眉頭緊皺的站在原地,並未回應楚昭昭的問話。
這讓楚昭昭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她趕忙湊到了對方的跟前,問道:「你別嚇我,是不是神血的封印發作了?還是魔紋……」
褚青霄搖了搖頭,卻依然沒有回應楚昭昭的關心,而是伸手指向了前方。
「怎麼了?」楚昭昭也察覺到了古怪,她循著褚青霄的目光側頭看向那處。
……
呼。
呼。
呼。
盧峰跪拜在地上,他的嘴裡喘著粗氣,身形在顫抖。
似乎正在承受某種巨大的痛楚,又似乎在極力壓制著某些東西。
他背脊之上,有數道縱橫的黑色紋路,它們相互連結,形成了一個古怪的符文。
但因為楚昭昭的一劍,在他的背上割開了一道口子,那黑色紋路形成的圖形,也因為那道不斷滲血的傷口而被割裂。
楚昭昭瞧出了對方的古怪。
她當然欣喜於能擊敗對方,但同時她更明白的是,盧峰的修為遠在她與褚青霄之上,這一道劍氣雖然殺傷力驚人,但理應不至於讓他變成這般模樣。
「他……怎麼了?」楚昭昭看著這副模樣的盧峰,心底有些發毛,她下意識的朝著褚青霄靠了靠,小聲問道。
褚青霄搖了搖頭,對於這個問題,他一時間也給不出答案。
但他卻能明顯的感覺到,盧峰身上的氣息在發生改變,那是一種與生人截然不同的氣息。
冰冷、暴戾同時危險至極。
褚青霄通過修羅界的法門感應著盧峰身上氣息的變化,嘴裡喃喃言道:「他的身上有東西在甦醒過來!」
「有東西在甦醒過來?」楚昭昭皺起了眉頭,下一刻卻舉起了手裡的鏽劍,作勢就要上前。
「楚姑娘,你幹什麼!?」褚青霄見狀趕忙攔住了楚昭昭。
楚昭昭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的言道:「還能幹嘛,自然是殺了他,總不能等他憋足了勁,把絕招放出來吧?」
褚青霄卻搖了搖頭,看著盧峰,喃喃言道:「不對,那不是他在召喚,是那東西想要從他的體內出來,他似乎是在……」
「壓制他。」
「什麼意思?」楚昭昭顯然並不明白褚青霄話里的意思,她困惑的問道。
撕拉!
而就在這時,盧峰的嘴裡卻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
褚青霄也來不及解釋,與楚昭昭一道看了過去。
只見他的身子緊繃,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可背脊卻聳立,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著。
他的四肢扭曲,發出陣陣咯吱的聲響。
而那道被楚昭昭割開的傷口處,血肉蠕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藏在那皮肉之下,準備破繭而出了一般。
這樣的蠕動漸漸劇烈,從一開始只是輕微的顫慄,到了後來,他背上的傷口處,血肉高高隆起,不斷扭曲變形。
那是極為詭異的場景,看得楚昭昭一陣頭皮發麻。
她拉住了褚青霄的衣衫,顫聲問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褚青霄面露苦笑,他這前輩子都待在了武陵城,論眼界遠比不得楚昭昭,又如何能回答上這樣的問題。
他搖頭道:「我不知道……」
「是荒蕪。」但他的話還未出口,一旁卻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楚昭昭與褚青霄皆是一愣,側頭看向那處,只見數道身影正快步走入小院,他們的年紀普遍都是四十往上,身著尋常衣衫,但背上都背著一個巨大的木箱。而為首的是位年紀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清秀可人,說話時會露出嘴角的兩顆虎牙,看上去甚是可愛。
對於這忽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楚昭昭並無預料,她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是貪狼卒!」楚昭昭認出了那虎牙少女,正是昨日在青石鎮與褚青霄交手之人。
「她們來幹什麼?莫不是追殺我們的?」
貪狼卒的名聲並不算好,褚青霄在青石鎮的行徑也算是得罪了貪狼卒,對方懷恨在心,一路暗中跟來,蓄意謀害,這樣的猜測倒也不是什麼無稽之談。
「貪狼卒愛財不假,但有自己的底線在。」虎牙少女瞟了一眼楚昭昭語氣譏諷的言道:「可不像天懸山,頂著名門正派的名頭,背地裡卻是齷齪不堪。」
「你!」楚昭昭聞言頓時臉色一變,神情惱怒。
褚青霄見狀趕忙上前攔住了氣鼓鼓的楚昭昭,旋即又看向那虎牙少女:「姑娘,你方才說這東西叫荒蕪?你認得?」
虎牙少女瞟了一眼褚青霄,旋即便將目光落在了前方趴在地上不斷低吼著的盧峰。
她的眉頭微皺,言道:「你們是怎麼招惹到這種東西的?」
「還是說,你們天懸山已經投靠了朝廷,幫著監天司干起了搜尋神髓的勾當?」
「不過單憑你們兩個,是不是太托大了一些?」
褚青霄當然聽得出虎牙少女語氣中帶著的敵意,但她所言之物,卻超出了褚青霄的認知。
他面露困惑之色,正要解釋什麼。
「你們……」可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
那聲音很是低沉,像是很艱難的從喉嚨間擠出來的一般。
爭執的雙方在那時一愣,紛紛循聲看去。
卻見那倒在地上的盧峰正艱難的抬起頭看向他們,然後用盡渾身的氣力朝著他們言道:「快跑!」
此言一落,他背後涌動的黑氣仿佛衝破了某種桎梏一般,如潮水一般從他的背後湧出。
洶湧的黑氣遮天蔽日,將整個清河村都籠罩其中。
在那陣陣黑氣的衝擊下,眾人的身形搖晃。
同時,以盧峰所處之地為中心,一道道裂紋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轟隆!
只聽一聲悶響,地面開始劇烈的顫抖。
眾人跟一愣,身形也開始搖晃。
褚青霄心頭一驚,修羅界帶來的感知讓他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危險,腳下的地面浮現出一道道裂紋。
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在第一時間雙手發力,將身旁的楚昭昭奮力一推,推向了安全的地界。
而這時,他腳下的地面已經徹底裂開,而下方竟是一片深不見地的黑洞。
「褚青霄!」在楚昭昭的驚呼聲中,褚青霄的身子便於這時隨著腳下碎裂的地面一道朝著下方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