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這暮州的東西可真是難吃!?」走出飯莊,周靈兒有些不滿的嘟囔道。
「這已經是飛魚城最好的酒樓了,你就將就些吧!」
「畢竟來這裡的要麼是商販鏢師,要麼就是南藩的蠻夷,他們只要果腹即可,哪裡會在意飯菜是否可口。」周升寵溺的言道:「等回到天懸城,爺爺帶你去吃你最喜歡的綠玉蜜餞。」
聽聞綠玉蜜餞四個字眼,周靈兒頓時眼前一亮,她興奮道:「那我要兩份,一份我自己吃,一份給項哥哥。」
面對胳膊肘往外拐的孫女,周升也有些無奈,他苦笑著點了點頭。
「咦!前面好熱鬧!」而就暗自這時,周靈兒忽然看見街道前方的一處圍滿了行人。
本就喜歡熱鬧的女孩頓時來了興致,她快步跑了過去,嘴裡還不忘朝周升言道:「爺爺,我去看看!」
「慢點!」周升嘴裡叮囑道,自己也趕忙跟了上去。
周靈兒很快便擠入了人群,入目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人群中,與身著甲冑之人對峙著。
她認出了對方,回頭看向同樣趕來的爺爺,問道:「爺爺,這不是昭昭姐姐的那個……」
周升也來到了周靈兒的身邊,他看了看正在對峙的褚青霄與那貪狼卒,又看了看躲在褚青霄身後的那位女子,以他的閱歷自然一眼便猜到了事情大致的始末。
「他們好像要打起來了!爺爺,要不要幫幫他……」周玉兒拉了拉周升的手,略顯焦急的問道。
周升卻在這時搖了搖頭。
「為什麼?」周玉兒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家爺爺。
周升伸手指了指前方那位錦衣公子,言道:「你看那人腰上的腰牌。」
周玉兒聞言循聲看去,只見名為胡驍的錦衣公子的腰身上掛著一枚玉制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大大的曲字。
那是暮州州牧的姓氏。
「暮州與南藩毗鄰。」
「整個南境每年靠著這層關係賺著數量豐厚的銀錢,這些銀錢中,有的是為朝廷賺的,有的是為各大士族賺的。」
「他既然是暮州州牧的人,這買賣就是暮州的買賣,你懂嗎?」周升的聲音也適時的響起。
周玉兒聞言,卻皺起了眉頭:「可是,我們天懸山難道就怕了他區區一個州牧不成?」
周升聞言搖頭笑了笑:「天懸山如今已算得上大夏第一宗門,區區州牧自然不懼。」
「但對南藩的生意,可不是暮州一家的營生。」
「暮州吃不下這麼大的一塊餡餅。」
「路是暮州的,但走這道的人,是整個南疆,甚至中原、王庭甚至那一位都說不得是其中的參與者。」
「阻撓這生意,那就是在賭他們的財路。」
「天懸山勢大不假,但越是勢大,就越要懂得收斂鋒芒,而不是四處樹敵。」
周玉兒有些不解:「爺爺你說得太嚴重了吧,我們只是救他而已,你說的那些大人物,如果這麼容易被得罪,那未免太小氣了一些?」
周升卻道:「玉兒啊,你得記住。」
「冒險當然可以,但冒險的原因永遠不會是因為一時興起。」
「而是與風險相比,足夠豐厚的報酬。」
「而他,顯然不值這價錢。」
周玉兒聞言一愣,她沒有再說話,只是直直看著場上眼看著就要短兵相接的雙方,怔怔的出神。
……
「修不了就修不了!」
「發什麼脾氣!」
「會不會做生意!」
楚昭昭一臉不忿的用白布將手中的劍小心翼翼的裹好,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那鐵匠鋪的主人,旋即便罵罵咧咧的邁步離開。
周升的話雖然嚴苛,但道理卻是那個道理。
她《觀劍養意訣》用在了一把鏽劍傷,於宗族難以交代,對自己而言,也算是前程盡毀。
但麻煩的是,劍器一旦選定便無法更改,甚至如果劍器損壞,還有可能危機到她自己的性命。
也算是亡羊補牢,她想著至少將鏽劍修好,免得日後與人對敵都得投鼠忌器。
但哪知道那鐵匠鋪的老闆看見了這樣一般朽爛不堪的劍,全以為是楚昭昭在有意消遣她,對著楚昭昭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陣臭罵。
越想越覺得窩火的楚昭昭,不覺間走到了方才與褚青霄分別的醫館。
此刻那處人潮湧動,甚是喧譁。
楚昭昭的思緒被拉扯回了現實,她正有些奇怪這處發生了什麼,抬頭看去,卻見一位身著暗紅色甲冑的貪狼卒勢洶洶的殺向褚青霄。
楚昭昭一愣,下一刻心頭便是亡魂皆冒——
她可是丟了自己的前程,方才從武陵城的廢墟中救出褚青霄,《觀劍養意訣》被破的她,如今就指著靠褚青霄在小師叔里撈些好處,向宗族交代。
褚青霄要是有個好歹,那她可就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她根本來不及多想,身在在這時猛然上前,推開人群沖了過去。
……
貪狼卒的槍尖距離褚青霄的面門越來越近。
可褚青霄依然沒有躲避的意思。
他的目光冷峻,直視著前方,眉宇間並無懼色,反倒冷靜得好似並未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一般。
至少在胡驍看來。
褚青霄是已經被嚇得失魂落魄,方才會顯得如此木楞。
但作為褚青霄的對手,那位貪狼卒凶狼面具之後的臉上,卻眉頭緊皺,雙眸之中閃動出濃郁的忌憚之色。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就在她出招之後,這短短的一息不到的光景中。
眼前這個看上去有些呆傻甚至幼稚的少年,渾身的氣息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眸中的清澈退去,一股幽冷的氣息旋即漫上。
那一刻,他仿佛已不再是生人。
而更像是一隻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一尊俯視眾生的修羅。
她的心頭一凝,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但還不待她想得透徹。
「小心!」
一聲嬌喝忽然傳來。
……
褚青霄一愣,渾身瀰漫的氣息也在一瞬間散去。
而於此同時,那聲音主人也來到了褚青霄的跟前。
只見她手握一把包裹在白布中的劍,劍身輕顫,狂暴的劍意便在這時從她體內湧出,奔向劍身。
下一刻,她握劍之手猛地一顫。
劍意傾瀉。
轟!
伴隨著一聲悶響,地面上的塵土揚起。
貪狼卒的臉色驟變,手中的攻勢一頓,雙槍化攻為守,交叉於自己的胸前,抵抗這洶湧而來的劍氣。
轟!
又是一聲悶響。
那貪狼卒的身形暴退,以雙槍杵地,在青石板鋪就得地面上拉出一道綿長的拖痕,方才穩住身形。
「天懸劍意!?」
「你們是天懸山的人?」旋即,她抬起頭看向站在褚青霄身前的少女,眉頭一皺,如此問道。
但楚昭昭卻並無心理會她的質問,她掃視了一番周遭的情形。
貪狼卒、錦衣公子,還有那個披著褚青霄外衣的狼狽女子。
楚昭昭很快便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頓時陰沉下了臉色看向身旁的褚青霄,怒氣沖沖的言道:「你自己說說,我之前怎麼交代你的?」
此刻的褚青霄宛如做錯了事孩子一般,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言道:「楚姑娘說,讓我不要招惹麻煩……」
「可是……」
「別可是了!」怒火中燒的楚昭昭打斷了褚青霄要出口的話。
「你以為你是誰啊!」
「這天下到處都是不平事!你管得過來嗎?」
「連劍都不敢握,還要學人逞英雄?你是怎麼想的?」
也不知是不是過於擔心褚青霄安危的緣故,楚昭昭此刻的態度很是惡劣。
聽聞這番話的褚青霄一愣,但很快,他便笑道:「楚姑娘,你不必這麼擔心我,我其實……」
「擔心你?你哪隻眼睛看我擔心你了!」
楚昭昭卻再次打斷了褚青霄的話,她的臉色愈發的氣惱。
「我說……你們還打不打?」而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那位手持雙槍的少女貪狼卒走上了前來。
她褪下了自己臉上的凶狼面具,露出了其下那張姣好的臉蛋。
她盯著楚昭昭與褚青霄,雙眸中閃動著狡黠的笑意,微微揚起的嘴角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像是一隻可愛卻又危險的山貓。
而之前一直站在她身後按兵不動的貪狼卒們也紛紛上前,來到了少女的周圍,凜冽的殺氣鋪散開來,將楚昭昭籠罩。
楚昭昭一愣,同樣有些詫異眼前這具兇惡的甲冑背後竟是一位少女的事實。
但很快她便回過了神來,意識到眼前的情況不妙。
她在那時展顏一笑,手中用白布包裹的劍被她鬆開,放入了背上,攤開手說道:「這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要不算了。」
「算了?」虎牙少女眯起了眼睛,她的目光越過楚昭昭看向她身後的褚青霄,褚青霄依然站在那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女子身前,並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我看你的這位朋友好像不打算算了。」
虎牙少女的話,讓楚昭昭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頓時面露苦笑,在那時看向虎牙少女言道:「不就是買賣嘛,這女子多少錢,我們買下便是,大家化干戈為玉帛,豈不美哉。」
虎牙少女的神情玩味,但還不待她作答,她身後的胡驍卻激動的叫囂道:「這賤人是小爺的官奴,小爺不賣!」
「這混蛋敢壞我好事,也別想走!」
楚昭昭見胡驍這幅模樣,大抵猜到對方可能是那個大戶人家的紈絝子弟。
而這樣的傢伙,跋扈慣了,性子一起,那便是油鹽不進,她不免暗覺頭大。
她只能看向那位虎牙少女,言道:「天懸山素來與貪狼卒井水不犯河水,姑娘大概不會想要傷了這份和氣吧。」
楚昭昭也是無奈,只能搬出天懸山這座大山,試圖解決眼前的麻煩。
虎牙少女聞言,卻不為所動:「天懸山是名門正派,貪狼卒素來敬重。」
「但既然是名門正派,想來行事做事也應該講究一個名正言順吧?這主家不願意買,便沒有強買強賣的道理吧?」
「姑娘你想要息事寧人,我看最好還是勸勸你的這位朋友。」
楚昭昭聽到這裡,自然也明白了眼前之事陷入了僵局。
她轉頭看向身後,只見那位褚青霄身後的女子,也正怯生生的看著她。
二人的目光相撞,那女子趕忙低下了頭。
楚昭昭審視著那女子,見她裸露的肌膚上血痕累累,臉上也縱橫著數道傷口,幾乎不成人形。
她的身子也隱約顫抖,像極了一隻受驚的麋鹿。
幾乎可以想像,女子到底在胡驍的手上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這幅悽慘的模樣看得楚昭昭都眉頭緊皺。
褚青霄卻在這時攔在了楚昭昭與女子之間,言道。
「楚姑娘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我既然站在了這裡,便斷不會坐視不理。」
「但我不願牽連姑娘,還請姑娘暫時退避,我……」
聽聞這話的楚昭昭瞪了褚青霄一眼。
「一人做事一人當?」
「你有那個本事嗎?」
「你給我讓開,把她還給人家!」楚昭昭說罷,伸手便要上前將褚青霄推開。
褚青霄見狀趕忙攔在了對方的身前,同時言道:「楚姑娘,我心意已決,還望你不要為難。」
似乎是沒有想到褚青霄敢阻攔自己,楚昭昭的臉上頓時怒意奔涌,她一把抓住了褚青霄的衣襟:「褚青霄,你別給臉不要臉!」
「要不是看在小師叔的面子上,你以為我會管你死活?」
楚昭昭此刻的態度甚是惡劣,褚青霄聞言都不免臉色微變。
可還不待他回應,楚昭昭抓著褚青霄衣襟的手猛然發力,將褚青霄拉拽到了自己跟前。
褚青霄一愣,卻聽楚昭昭在這時低聲言道:「帶她跑!」
說罷這話,褚青霄還會反應過來,她抓著褚青霄的手,便猛然發力,將褚青霄推出。
而自己則身形一轉,手中鏽劍,朝著貪狼卒們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