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般隱秘的宋清清也沒有心思再刺激楚昭昭,她直接坐到了蒙瑾的身旁,一臉好奇的問道:「你的意思,你家這弟弟,來這裡修行劍道是假,想要見鄭鈴音是真?」
蒙瑾不太確定:「可能是吧……」
「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
宋清清又言道:「他看上去也不傻啊,難道就真不知道,這麼修行下去,是沒有半點用處的。」
「就這樣子,哪裡能讓別人回心轉意?」
「能回心轉意那就不會劍都不讓見上一面了。」蒙瑾嘆了口氣,眉宇間湧上幾分憂慮之色。
「自從他修為散去後,前前後後也不知給天懸山寄了多少信,每一封回信的,就連退婚,那鄭鈴音與他爹都不曾到場,來了幾個天懸山的門人把東西一扔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看他一天到晚,嘴裡說著要修行劍道,可其實心底就是憋著一口氣,我估摸著他來這天懸山一是想見見鄭鈴音,二是大抵還是有些不甘心吧……」
「所以你才由著他來這天懸山的?」褚青霄也在這時接過了話茬,看向蒙瑾問道。
他很清楚,以蒙瑾的修為,旁的不敢多說,真要鐵了心想帶蒙子良回去,想來是不難的,又哪會一路磕磕碰碰,最後還是來了這天懸山呢?
蒙瑾一愣,旋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畢竟是我的弟弟,我看著他從意氣風發,到如今這模樣,心底不是滋味。」
「不讓他來天懸山,其實也不是因為旁的,只是害怕他見了鄭鈴音,反倒更難受。」
「其實我也明白,我們蒙家如今是虎落平陽,早沒了當年風光,天懸山又如日中天,就像清清姑娘說的那樣鄭鈴音是天懸山年輕一輩的翹楚,讓人家堂堂的天懸山親傳弟子,嫁給我弟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這麼做也無可非議。但……」說到這裡,蒙瑾又嘆了口氣。
「但總歸也不用做得那般絕情吧……」
眾人都沒有想到蒙子良的背後還有這樣的事情,一時間都有些默然
「那就別想那麼多了!」可就在這時,宋清清卻一拍桌板站了起來,說道:「既然來了,那就想辦法讓他們見上一面。」
眾人一愣,在這時紛紛側目看向宋清清,卻見神色嚴肅的說道:「人這一輩子說短不短,說長不長,有些人你以為你能一直在那裡,可一眨眼,有時候就再也找不到了。」
「既然還能見到,那就是福分,何必瞻前顧後。」
宋清清這話,讓眾人都有些發愣。
楚昭昭聞言有些奇怪的看了宋清清一眼:「你這傢伙,說起大道理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你不張口,我還以為你只會陰陽怪呢?」
宋清清似乎方才沉浸在某些情緒中,聽聞這話,回頭瞪向楚昭昭,二人頓時又開始不對付起來。
褚青霄眨了眨眼睛,看向宋清清。
旁人或許難以理解,可褚青霄卻知道,她說的雖然是蒙子良與鄭鈴音,可心底想的恐怕是宋歸城……
而也正如褚青霄想的那樣,宋清清也只是瞪了楚昭昭一眼,卻沒有如尋常時候那般,與她反唇相譏,只是繼續看向蒙瑾說道:「所以啊,有想見的人,不管他值不值得去見。」
「只要還有機會見到,就是幸運的。」
「就算結局不一定好,但見過後,才不會有遺憾,我覺得,你得讓他去見……」
宋清清的話讓蒙瑾一愣,她沒有回應,只是在這時側頭看向院中。
她的傻弟弟還站在那裡,一板一眼的修煉著他的劍法。
……
在一頓雞飛狗跳的午飯之後,在褚青霄的邀請下,宋清清與他一同來到了天懸城的街道上。
這條街道就位於他們租住房屋的西側,名為白羽還街,名字有些古怪。
但據楚昭昭所說,這天懸城的街道皆是由瑤光劍池中的王劍與神劍命名,而小巷之類的地界,則是以靈劍命名。
白羽還街算不得天懸城中的鬧市,但也甚是熱鬧,一路走來,商販的叫賣聲,與街邊酒客高談闊論聲響徹不絕。
只是酒客們爭論的可不是尋常地界那般的國家大事,亦或者什麼趣聞軼事,而大都是些關於劍道劍法的討論,看著酒客們喝得酩酊大醉,卻還一板一眼的比劃著名劍招,那場面倒甚是有趣。
街道上的行人往來,嘴裡討論的也大都是修行之事,甚至他們還看見一個身材臃腫過的婦人,正站在自家門口,責備自家十來歲的孩子這幾日只知貪玩,不知習劍的。
二人就這樣走著,好一會的光景,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從吃過飯後,宋清清的情緒就一直不太好,褚青霄知道是因為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所以才想著帶她出來走走。
「宋統領他……」褚青霄終究還是憋不住,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
自從相認以來,宋清清很少去問關於武陵城中的事,褚青霄也儘量不去提及。
他很明白,失去父親的感受。
但今日宋清清的表現卻讓褚青霄意識到,或許該與她好好聊聊。
「我知道,他死了。」可宋清清卻打斷了褚青霄醞釀良久的一番話,「但我不願去提,不願去問,也不想從你口中聽見他已經死了的消息。似乎只有這樣,我才會覺得他可能還活著,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宋清清說著側頭看了一樣褚青霄,又言道:「就像青霄哥哥你能活著從那地獄走出來一樣,或許我爹在某一天也能忽然出現,衝著我招手,對著我說,囡囡,爹回來了!!」
說著,宋清清苦澀的笑了笑,露出兩顆標誌性的虎牙,她旋即又落寞的低下了頭,低聲道:「我知道,這樣是有些自欺欺人的……」
「但……我爹明明答應過我,他會回來找我的。」
「他不會……不信守承諾的。」
褚青霄一愣,看著眼前的少女,看著她泫然欲泣,卻又努力忍著的模樣,他的心頭一疼。
從認識宋清清開始,這個女孩都始終保持著一副老成之相。
她能看透很多事,也總是足夠冷靜。
以至於褚青霄都忘了她才十八歲……
褚青霄的心底湧出了一股愧疚,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對方,只能靜靜站在她身邊陪著她。
約莫十來息的時間之後,宋清清便壓下了心頭的情緒。
她抬起頭,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神采,她笑著說道:「我也只是發發牢騷,你別當真,回不來就回不來吧,他那麼嘮叨,要是真的回來了,我還嫌他煩呢……」
宋清清的故作堅強,讓褚青霄心頭愈發的愧疚。
「清清……我會代替宋統領,好好照顧你的。」褚青霄趕忙說道。
可聽聞這話的宋清清卻眨了眨眼睛,白了褚青霄一眼,反問道:「什麼意思,你想當我爹?」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照顧好你,就像哥哥對妹妹那樣……」褚青霄也自覺說錯了,趕忙擺手解釋道。
宋清清看著褚青霄這幅慌亂的模樣,心情也好了不少,她眯著眼睛笑盈盈的湊到了褚青霄的跟前,用軟糯的聲音道:「可人家可不想只是做青霄哥哥的妹妹呢……」
「額……」這話一出口,褚青霄的臉色陡然一紅,一時間根本不知道如何回應。
宋清清見他這副模樣,似乎愈發的興奮,又將自己那漂亮的臉蛋靠得更近了些許,直勾勾的盯著褚青霄:「青霄哥哥覺得呢?」
「這……」褚青霄哪裡招架得住這番模樣的宋清清,一時間愈發的慌亂。
「讓讓!快讓讓!」
而就在這時,街道的前方卻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褚青霄二人在這時抬頭看去,只見前方一群身著藍色衣衫的隊伍正朝著此處走來,隊伍前方有幾位他們的同伴,正在將街道上的行人趕往兩側給隊伍讓出一條路來。
褚青霄到了嘴邊的話,被這景象所打斷,二人都退到街道的一側,看向那走來的隊伍。
隊伍共有百來人,都穿著那藍色的衣衫,褚青霄記得好像聽楚昭昭說起過,這般制式衣衫,是天懸山內門弟子獨有。
而隊伍的最中央,有七位老者並肩而行,他們手上都拿著佩劍,而背後則都背著一個古樸的劍匣,上面都刻有一道烈陽形狀的標誌。
褚青霄正覺奇怪,但身旁的少女卻忽然身子一顫,臉色有些發白。
「怎麼了??不舒服嗎??」褚青霄關切問道。
但不待宋清清回應,卻聽身旁的行人言道:「這應該就是武王送給青雀峰的賀禮吧?」
「應該是的,據說為了祝賀小師叔進入八境,武王特意從自己家的劍池中挑選了百口上好的靈劍,以及三柄地煞級王劍。」
「三柄王劍??武王還真是下得了血本啊?坊間傳聞他仰慕咱們那位小師叔許久,這看來還真有其事。」
「那不然呢?他遠在白龍州,若是沒有點其他念想,哪能隔三差五就往天懸山跑?」
「而且我聽人說,這些靈劍王劍都是當年剿滅劍岳城叛賊,從他們手裡得來的,西洲劍甲的劍,那可不是尋常靈劍王劍可以比擬的。」
「這才八境就送這樣的大禮,如今小師叔已經在嘗試步入九境,那到時候,不得把他王府的劍池都搬空?那咱們瑤光劍池之中不是又要多出好些寶劍了!」
「這有啥,要是能搏得小師叔的歡心,我把命給她都行!」
「得了吧,就你這樣的還想搏小師叔歡心,好好想想怎麼能被選入內門吧。」
周遭的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聽聞這話的褚青霄也終於反應了過來,那些劍匣中的劍,竟是劍岳城的遺物,也難怪宋清清會露出這樣的反應。
「清清……」念及此處,他有些心疼的看向眼前的少女,正要出言安慰。
可這時宋清清卻伸出了手,拉住了褚青霄,就要朝著街頭的方向走去。
「清清,這是要幹嘛?」褚青霄見狀頓時面露憂色,害怕這姑娘見故人之物,心頭火起,干出在天懸城殺人劫貨的勾當。
前方的少女腳步飛快,她低著頭,聲音沉悶的言道。
「加入天懸山,去瑤光劍池。」
「拿回他們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