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天懸城了!」
十日之後。
人潮湧動的天懸城外,一位模樣憨厚的年輕人張開了手,神情興奮的朝著身後的眾人大聲說道。
褚青霄帶著楚昭昭等人走上前來,微笑著朝著年輕人拱手言道:「謝過陳兄,若不是你我們說不得還要在山路上轉上幾個時辰!」
那年輕人身材魁梧,背後背著一個比他身子看上去還要大上幾分的行囊,裡面裝著滿滿當當的貨物,臉上始終憨厚的笑容,聽聞褚青霄的話,他反倒有些羞赧的撓了撓頭,帶著幾分受寵若驚的言道:「俺娘說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能幫則幫。」
「都是順路的事,不用謝的。」
一旁的宋清清一手扶著徐當仁,一邊沒好氣的瞟了一眼楚昭昭言道:「哼,怎麼也是在天懸城呆了十多年的人,還能迷路!」
聽聞這話的楚昭昭自然不服氣,在那時大聲言道:「還不時你非得拉著褚青霄去那山上摘果子,那根本就不是道天懸城的路,不然怎麼會害我們在那山上轉悠那么半天!」
二人在那時伸直了脖子瞪著對方,仿佛有電光在二人之間流轉。
蒙瑾捂著頭,小心翼翼的靠到了薛三娘的身旁,小聲問道:「她們兩個到底是不是有什麼血海深仇,怎麼三句話不到就能吵起來……」
這幾日與眾人相處下來,蒙瑾可沒有少見這樣的場面。
薛三娘聞言也不知道如何解釋二人的關係,只是乾笑兩聲說道:「習慣就好。」
而眼看著宋清清與楚昭昭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那陳姓年輕人卻湊了上來,幹了一件褚青霄一直想干,卻從未乾過的事情——他伸手拉開了宋清清與楚昭昭二人。
二人顯然並不喜歡彼此之間的「戰鬥」被人打斷,她們幾乎在同一時間,側頭怒目看向那伸手之人。
可陳姓年輕人卻並未察覺到二人目光中的怒火,只是依然用那憨厚的笑容,一臉認真的說道:「俺娘說了,吵架不好。」
這年輕人名叫陳純,據他自己說是天懸城中人,與自己的母親開了一家饅頭鋪維持生計。
他為人熱情,帶著幾分傻裡傻氣。
今日撞見褚青霄等人,便一路引著他們走了好些路,將他們帶到了天懸城,路上還很是慷慨的分出了他的口糧——一張肉並不多的肉餅。
據他說,這是只有他去距離天懸城外三十里地的白馬城進貨時,他娘才會給他準備的。
一來是對陳純的感官不錯。
二來對方也確實幫過他們。
楚昭昭與宋清清雖然心頭憋著火氣,但卻不會對自己的恩人發火。
更何況這個傢伙一副傻裡傻氣,認死理的模樣,更是讓二人無處發揮,只能悻悻的收手。
而陳純見狀顯然是覺得自己的循循善誘有了效果,他在那時咧嘴一笑:「這就好了嘛!俺娘說了朋友就是要相互理解。」
說罷這話,他又看了看天色,似乎想起了什麼:「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得先回去找俺娘,不然她得著急了。」
「俺家的饅頭鋪就開在城西的山水溝外,你們得空可以來找俺,俺請你們吃大饅頭,俺娘做的可好吃了!!」
說著,陳純便向眾人揮了揮手,然後背起那大得有些誇張的行囊快步跑入了天懸城的城門之中。
……
「這位陳兄,倒是心性純良,是個練刀的好苗子。」陳純走遠之後,一旁的蒙子良看著對方的背影忽然一本正經的感嘆道。
「你不是未來的劍魁嗎?怎麼還懂刀?」宋清清聞言沒好氣的白了對方一眼,如此說道。
「天下法,一法通,則萬法通,我雖然是劍道天才,但不妨礙我對刀道也有所了解。」
「而且,正所謂英雄惜英雄,這天才之間也是有感應的。」蒙子良倒是並沒聽出宋清清話里的調侃,反倒正兒八經的回應道。
「別聽他胡扯,他啊,除了吹牛,撒本事沒有!」只是蒙子良的話才剛剛出口,一旁的蒙瑾便出言說道。
聽聞這樣的「污衊」,蒙子良自然不忿,大聲道:「阿姐!我可是你的親弟弟,你怎能如此誹謗??」
「誹謗??」蒙瑾瞟了蒙子良一眼,同時伸出了自己的手,握成拳頭,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威脅之意易語言變。
蒙子良縮了縮脖子,可嘴裡還是不服氣的說道:「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等我拜入天懸山門下,得了天罡神劍,你就會知道你自己有多膚淺了!」
蒙子良的話才剛剛說完,頭上便被蒙瑾重重的來了一下:「我只答應你讓你來天懸山看看,三個月後,你就得跟我回去,和南宮小姐完婚,否則……」
說著,她再次揮舞起了自己的拳頭。
……
蒙瑾最後還是答應了幫助眾人護送那五百人的劍奴前往太玄山之事。
蒙家雖然落魄,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靠著蒙子良與南宮家搭上了線,他們靠著運送犯人的名義,分三批將五百名劍奴送往了太玄山。
由刑屠泉帶著眾人在太玄山安營紮寨,準備先度過此刻天懸城追查劍奴城之事風聲後再做打算。
其餘的劍甲遺族也準備在太玄山匯合,為下一步奪回劍岳城做謀劃。
只有徐當仁不知為何要求要與褚青霄等人同行,用他的話說是,鑄了一輩子劍,想要來看看天懸山的劍有何不同。
這樣的要求倒也不算困難,褚青霄也就應允了下來。
至於蒙家姐弟。
蒙瑾也聽說了蒙子良在劍奴城的遭遇,心底後怕的緊,害怕強行把蒙子良擄走,這傢伙又偷偷逃跑,再惹出什麼禍端,所以便答應讓他在天懸城待上三個月。
但條件是自己得寸步不離的跟著。
於是乎原先四人的隊伍擴充到了七人,大家一路浩浩蕩蕩的趕往了這位於天懸山腳下的天懸城!
天懸山占地巨大。
橫跨滄州與曲州兩地。
算上其附屬的所轄區域,足足有半個滄州大小。
外圍是諸如劍奴城這般,分屬於幾座神峰管轄的城鎮,大大小小近有一百餘座。
但雖然這些地界歸天懸山管轄,但居住大都是尋常百姓,亦或者一些年邁的山門弟子。
除了劍奴城這般特殊的存在,天懸山只負責收取賦稅,其餘事宜大都不太過問。
而內里便是這號稱南疆第一雄城的天懸城。
天懸城背靠天懸山的七座神峰而建占地巨大,三年前統計下來,城中居住的居民超過百萬戶,並且這幾年還在不斷擴建。
放眼大夏天下,能與之比肩的雄城,大抵也只有位於白龍州王都了。
而到了這裡,也才算是真正到了天懸山。
……
這是大夏的劍道聖地。
天下習武之人莫不神往。
「天懸城就是天懸城,你們瞅瞅,鋪面而來的就是一股劍道之氣!」進入城中,蒙子良看著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不由得感嘆道。
他這話倒是沒有什麼誇張的成分。
畢竟城中的街道上,下至十一二歲的孩童,上到六七十歲的老者,無論男女,幾乎無一例外都腰佩長劍,哪怕是街邊叫賣的商販,都不乏有人將劍器置於街攤鋪前。
這樣的景象,褚青霄倒是從未見過,不免多看了幾眼。
「天懸城中,雖然也不乏尋常百姓,但更多卻是天懸山的外門與雜役弟子。」一旁的楚昭昭在這時出言說道。
「所以大都佩戴劍器。」
褚青霄聞言,頓時面色古怪,街道上有些少男少女,衣衫鮮亮,倒是有幾分天懸山弟子的模樣,可那些街邊叫賣的商販,身材臃腫的婦人,甚至方才他還見到過一位衣衫襤褸的乞丐,身上還配著一柄長劍,這些也能是天懸山的弟子?
楚昭昭看出了他的困惑當下又言道:「外門弟子與雜役弟子就是如此,宗門並不會負責他們的衣食住行,一切都要靠自己,唯一的好處是,可以免費翻閱藏書閣中的典籍以及一些修行功法……」
說道這裡,楚昭昭聳了聳肩膀,又言道:「當然,只是一些粗淺的功法,高深的劍法以及修行之法,大都還是要進入內門後,才有機會獲得。」
「那這麼說來,做不做外門亦或者雜役弟子,也沒什麼區別嘛?」褚青霄皺著眉頭問道。
「當然有。」楚昭昭言道:「只有成為外門弟子,才有資格參與內門的選拔,一旦進入內門,就是鯉魚躍了龍門,一步登天,你看這些人,擠破了頭,哪一個不是為了這個目標!?」
楚昭昭這樣說著,大抵也是想起了以往她在這天懸城中的生活不免有些感慨。
不過她很快便又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不過這些你都不用擔心,你有念霜師叔和小竹師叔罩著,只要她們點頭,直入內門都是小事。」
「待會我帶你去靈冊府登記,然後去青雀峰報導,見了小師叔之後如果想再來天懸山遊玩隨時都有機會,而且清清他們不也得安排住處。」
「我們?」楚昭昭這話出口,褚青霄還未回應,一旁的蒙子良卻神色激動了起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的問道:「昭昭姑娘的意思,我們也可以去到青雀峰上?」
作為天懸山七大神峰之一,尋常的外門弟子都很難又進去的機會,要知道在天懸山修行這十二年來,楚昭昭也只去過青雀峰一次,還是因為公事。而外人想要進入神峰,那可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因此,倒也不怪蒙子良如此激動。
楚昭昭聞言神情有些複雜的看了褚青霄一眼,說道:「這傢伙可是大人物,等到了青雀峰你們就知道了,別說你們,就是再來百來個人,要入青雀峰也不是難事。」
聽聞這話的蒙子良頓時雙眼放光,趕忙道:「那咱們還等什麼,趕快動身吧!」
說罷這話,便催促著眾人快步前往紫玉口中的靈冊府。
……
所謂靈冊府,便是為天懸山內門及以上弟子登記造冊的地方,當然有些外門弟子亦或者訪客,需要前往神峰,也會神峰對應的靈冊府報備,得了應允才會得到相應的身份令牌,這樣才能暢通無阻的出行自己所在的神峰。
而雖然這天懸城中,雜役與外門弟子無數,可每年能被收入內門的卻不過千人而已,平攤到每一日,那數量就更加稀少了,故而靈冊府在大多數時候,都是門可羅雀,甚是冷清。
只是今日,這處地界卻註定不會太平。
「什麼!?」青雀峰的靈冊府中,楚昭昭正瞪大了眼睛,盯著坐在木桌前的老頭。
那老頭一臉傲慢之色,一邊喝著酒一邊漫不經心的言道:「青雀峰已經閉山了。」
「青雀峰好端端的怎麼會閉山呢?」楚昭昭不解的問道。
「這都不知道?還像見趙峰主?」那老人聞言臉色愈發不善,又在這時飲下一口酒,旋即用一副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好高騖遠,想著一步登天,這自從趙峰主執掌青雀峰後,前前後後不知來了多少人,要麼說自己是趙峰主的老鄉,要麼說是親戚,前幾日還有個離譜的,說自己是趙峰主的親弟弟。」
「那趙峰主又不是傻子,她是有就有親戚,也早就死在了武陵城,你們難不成還是從武陵城裡爬出來的不成?」
「我知道這外門修行是辛苦,但不經一番寒徹骨,怎來梅花撲鼻香?」
「你們啊還是回去好生修行,早日進入內門才是正事,這種坑蒙拐騙的邪門歪道,可不是你們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想的……」
楚昭昭帶著褚青霄一行人來到靈冊府後,便說明了自己幾個月前收到了小師叔的委託,出門辦了趟差事,想要通過靈冊府前往青雀峰。
但這負責辦差的老人卻顯然並不信任眼前這群人,尤其是在得知楚昭昭一個外門弟子能接到趙念霜的委託時,幾乎是將不信任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我真的是受小師叔所託,而且事情很重要。」
「而且這事,甘泉峰的芮小竹師叔也是知情的,還有陸鎮守,她也知道!」楚昭昭試圖解釋。
可聽聞這話的老人卻面露冷笑:「陸鎮守神龍見首不見尾,芮小竹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前往滁州至今未歸,你找的都是些無從考證之人,真當老夫傻啊!」
見這老人完全不相信自己,楚昭昭心頭惱火,卻又不敢得罪,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實在不行,你可以先去山中把這事稟報上去,小師叔一定會召我入山的。」
「都跟你說了,青雀峰閉山了,別說你,我都進不去,怎麼給你稟報?」老人也有些不耐煩了起來,在那時說到。
楚昭昭眉頭一皺,也想起了老人方才提及過這事:「閉山?為何?」
「趙峰主前些日子破了八境,本來天懸山各峰是要去道賀的,可人還未到,趙峰主卻又再次閉關,說是感覺到九境的契機,準備一鼓作氣,再破九境!」
「掌教很重視這事,所以便封了青雀峰,在趙峰主出關之前,就是一隻麻雀都進不了青雀峰!」
「所以,你們哪怕有天大的事,也只能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