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擒虎臉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間徹底散去。
然後,猙獰之色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我的岳兒,哪裡是你們這種賤奴可以非議的!」
「你們這種人,就是死上千個、萬個,也不抵我家岳兒一根腳指頭!!」
他怒聲言道,臉上的神情癲狂。
同時又有一道金色的鎖鏈飛出,捆住了刑屠泉的頸項,讓他的臉色陡然紫青,嘴裡再也發出半點聲音。
那鎖鏈不斷的勒緊,讓刑屠泉的臉色一息難看過一息,他渾身的氣息也開始萎靡,那以神靈共生的秘法加持的身軀也開始漸漸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他渾身是血模樣看上去狼狽到了極點。
一柄雪白的長劍在那時,自周擒虎的背後飛出,懸停在刑屠泉的眼前,只要周擒虎心中念頭一動,這柄劍便會隨時穿過刑屠泉的胸膛,將之殺死。
被鐵鏈鎖住的刑屠泉臉上並無懼色,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對方。
周擒虎已經到了失去理智的邊緣。
周岳的死了。
劍奴城出了禍端。
他破境無望,還跌入六境,這一輩子能重回七境都已經是難如登天之事,更不提進入八境。
此刻的他早已不在乎其他的任何東西,他只是想要報複眼前這些罪魁禍首。
他想要看著他們在恐懼中痛哭流涕,看著他們朝自己求饒,懺悔自己的罪行,而自己則可以在那時結果他們的性命,讓他們感受最真切的絕望。
但刑屠泉的平靜顯然無法滿足周擒虎報復的渴望。
那柄就要飛出洞穿刑屠泉胸膛的劍,在那時停住。
「你想要死?沒那麼容易!」周擒虎冷靜了下來。
他看向刑屠泉,目光越過他,看向那片密林。
那裡,他帶來的弟子已經追上了宋清清等人,他們正在林中展開鏖戰。
周擒虎的目光一眼便鎖定了人群中的宋清清。
「你很在乎那個女孩,是嗎?」周擒虎眯起了眼睛,問道。
本已做好了赴死準備的刑屠泉聽聞這話頓時臉色一變,他的雙目之中頓時燃起火焰。
被鐵鏈死死捆住的身軀,又有了掙扎的痕跡。
但被鎖住的喉嚨,讓他並無法發出任何有意義的音節,只有一陣嗚嗚的怒吼。
周擒虎自然很滿意刑屠泉這樣的表現,他湊到了刑屠泉的跟前,低聲道:「我會把他們都抓到你的跟前,讓你看著我把他們一個個都殺死……」
周擒虎說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眸中泛起陣陣幽光:「不不不……」
「這樣似乎差了點意思。」
「我曾在天懸山的古書中看過關於神靈共生之法的記載。」
「據說這法門的修行,有兩種辦法,一種是依靠與活著的神靈簽訂契約,從而達成共生,一種是依靠神靈死去後的神髓來完成共生。」
「二者都有著被神性侵蝕的風險。」
「所以需要龍驤印作為媒介,控制被神性侵蝕的可能。」
「而前者的神性可控更高,後者神髓中的神性更加無序且混亂,被侵蝕的風險也就更高。」
「整個劍岳城,一共有三枚龍驤印,一枚當年被宋歸城帶去了武陵城,一枚尚且安放在劍岳城中,還有一枚不知所蹤,但應當不會在你的手裡,你的共生之法極不穩定,並非有龍驤印加持的樣子。」
「所以,你的共生之法極不穩定。」
「我還聽說,被共生之法侵蝕之人,意識會無比清晰,能感覺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事,但自己卻無能為力。」
「如果……」
「我牽引出你體內的神性,再把你扔到那群人中,那是不是就可以目睹你親手殺了你想要保護的那些人的場景了?」
周擒虎這樣說著,他的臉色愈發的興奮,隱隱有些病態。
這就是他想要的東西,讓這些害死周岳之人品嘗最極致的痛苦!
而聽聞這話的刑屠泉顯然也意識到對方確實有這樣的能力,他的臉色愈發的憤怒,可渾身被鐵鏈束縛的他,卻並無半點掙脫的辦法。
刑屠泉這樣的表現,卻恰恰讓周擒虎更加篤定自己決定的正確。
他冷笑著朝著刑屠泉伸出了手,摁在了刑屠泉的面門上。
一道道金色的氣息順著周擒虎的手掌之湧入刑屠泉的體內,刑屠泉頓時發出一陣痛苦的哀嚎。
但周擒虎卻並不關心刑屠泉的狀況,只是繼續講力量注入,讓其涌遍刑屠泉身軀的每個角落——他在尋找那枚神髓的下落。
很快,周擒虎的臉上浮出笑意,他輕聲道:「找到了。」
伴隨著此言一落,他注入刑屠泉體內的力量,在那一瞬間被他調集湧入那枚神髓之中。
啊!
刑屠泉的嘴裡頓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他的身軀一顫,身子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一般,脫離那些鎖鏈的束縛,憑空高懸,與此同時,一道道黃色的鱗片開始從他身軀的每一寸皮膚上滋長出來,可怕的力量開始涌動,他某種的清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散。
「對對對……」
「就是這樣,化作怪物,然後殺死那些你想保護的人,體會和我一樣的痛苦吧!」周擒虎看著這幅場景,嘴裡喃喃說道,臉上浮現出近乎病態的興奮之色。
為了能讓他期待的那一幕更快的發生在自己的眼前,他體內的力量更加肆無忌憚的湧入刑屠泉的體內,想要更快的催動對方體內神髓中的神性,讓對坊被神性侵蝕的過程加快。
巨大的痛楚在這時將刑屠泉包裹。
他能感覺到自己對身體的掌控力越來越弱,自己的意識就像是遇見了一道道難以逾越的屏障,將他對身體的掌控一次次的駁回。
他知道這是神性將他徹底侵蝕的前兆。
他得做點什麼。
就像當年那些護送他們逃離劍岳城的先輩一樣。
……
劍岳城,有三支軍隊。
以宋歸城為統領的白絮營。
以徐尚為統領的赤尾營。
以及當年以刑屠泉的父親刑安為統領的貪狼衛!
前二者的統領加上當時的劍岳城城主徐之如,是掌握龍驤印的三位龍驤將。
在對抗神靈時,龍驤將與神靈的共生之法往往是最重要的手段。
但神性是強大無比的東西,哪怕是有龍驤印在,龍驤將也是會有被神性侵蝕的風險的。
而一旦這樣的事情發生,對於劍岳城而言,也會是一場災難。
所以,貪狼衛便有了存在的意義。
貪狼衛的首領會在沒有龍驤印的加持下修行神靈共生之法,他們會將神髓鑲嵌入他們的血肉。
他們會協同龍驤將斬殺神靈,會保護劍岳城的子民。
而一旦有龍驤將發生暴走。
貪狼衛便會擔任起阻攔、擊殺龍驤將的職責。
總而言之,貪狼衛的存在,便是劍岳城抵禦災難的最後一道堡壘。
但……
沒有龍驤印的加持,修行神靈共生之法的貪狼衛有著比龍驤將更大的被神性吞噬的風險。
所以,每一位貪狼衛的統領,都會在接任時,習得一道法門,用於引爆自己的肉身,以防止自己成為那個麻煩。
當年在逃離劍岳城時,刑屠泉的父親為了阻攔追兵,便曾因為過度使用神髓之力,而被侵蝕,在最後的關頭,他便動用了那法門,將自己引爆,阻攔了追兵,也同時讓自己免去成為荒蕪的可能。
刑屠泉永遠忘不了那時,他父親曾與他說過的話。
「我們是,劍甲的影子。」
「是災難時最堅固的盾。」
「是黑暗下最隱秘的劍。」
「我們的使命如此。」
「孩子……替我走完,我未曾走完的路,保護好他們!」
……
他的父親為了保住劍岳城最後的希望而死,而現在輪到他了。
想到這裡,刑屠泉的心中再無半點遲疑。
他握緊了拳頭,那引爆身軀的法門被他催動。
沉浸在即將復仇的喜悅中的周擒虎並未發現刑屠泉的異樣,他依然一刻不停的朝著刑屠泉的體內注入著自己的力量。
刑屠泉有些艱難的轉過頭,他看向密林,目光在那群鏖戰的人影中穿梭,最後落在了一位年輕人的身上。
那裡。
刑克正帶著同伴與天懸山的弟子血戰。
他打得險象環生,甚至已經落入了下風。
作為父親,刑屠泉很了解自己的兒子。
他有些自大與傲慢。
有些意氣用事,同時也不懂得顧全大局。
他的身上固然有很多的缺點,但他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成為一位合格的劍甲。
但他還是放心不下他。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他的兒子。
他想著再看上他一眼。
而正在鏖戰的刑克也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他同樣抬起看向自己的父親。
父子的目光對視。
只是一瞬間,刑克似乎就明白了自己的父親要做什麼。
「爹!」
他頓時臉色驟變,朝著那處喊道。
但聲音卻被淹沒在周圍的喊殺聲與哀嚎聲中。
刑屠泉朝著他笑了笑。
那是他唯一能留給自己兒子的東西。
然後,在下一刻,他便要催動了體內的法門。
錚!
可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劍鳴忽然從周擒虎的身後響起。
一道寒光劃破夜色,直奔周擒虎的背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