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周岳盯著褚青霄,神情不善的問道。
為了配得起塔拂柳鏢局少主的身份,褚青霄穿著一身錦衣,價值不菲,這般裝束周岳自然一眼就看出,褚青霄並非這劍奴城中的劍奴。
正因如此,一個貴公子出現在這劍奴聚集的西城區,才顯得愈發的古怪。
周圍的那些甲士,也警惕了起來,紛紛作勢就要圍攏過來。
而身後的大院中,曹陸誠亦是眉頭緊皺,他當然也憤懣於周岳殘忍的行徑。
可他們沒有與之對抗的實力,這個時候褚青霄出手,不僅救不了虎弦,還會害了整個清水院的幾百號人。
本就對這忽然出現的劍魁心懷疑慮的曹陸誠此刻更是滿心的憂慮。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刑屠泉以及宋清清等人,卻見他們同樣眉頭緊皺。
似乎也不能理解褚青霄此刻的行徑。
……
褚青霄取走了虎弦手中的火摺子,轉頭看向周岳。
他微笑著朝著周岳行了一禮:「在下虎霄,是這虎弦與虎安的遠房堂兄,來此想要與周公子以及那位周城主做一筆生意。」
「他們的遠房堂兄?」周岳的眉頭一挑,目光看向虎弦,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臉上尋找到些許蛛絲馬跡,來佐證褚青霄的話。
「周公子不必看了,他們自小便隨我的叔嬸被貶入了劍奴城,我與他們從未見過,今日也是剛好尋到這處,還未來得及相認,周公子便到了。」褚青霄卻似乎洞穿了對方的心思,在那時身子上前一步,擋住周岳的視線,如此言道。
「這麼巧嗎?」周岳語氣狐疑的問道。
「不算巧。」褚青霄卻說道。
「我與弦兒他們雖然是遠房,但叔嬸當年對我家卻是有恩的。」
「自從知道叔嬸蒙難後,我們家一直都在想辦法打聽叔嬸的下落,足足有七八年的時間,也是近來才收到了他們兄妹還活著的消息。」
「對於周公子而言,這是巧合,但對於我和我的家族而言,是數年苦心尋找多年,不懈努力下終得相見的正果。」
周岳聞言愣了愣,目光再次落在了褚青霄的身上,眸中閃動著思慮之色,似乎是在衡量褚青霄這番話的真假。
在沉默足足十餘息的光景之後,周岳忽然抬起了頭看向褚青霄說道:「說說你的生意吧?」
「我想帶他們走。」褚青霄指了指身後的虎弦與虎安言道。
「恩?」周岳一愣,旋即笑道:「劍奴城的規矩,一入劍奴城,終身不可離開。」
褚青霄也笑了起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任何生意都不應該先聽完價錢之後,再做決定嗎?」
周岳聞言,看向褚青霄的目光頓時變得玩味了起來。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能給出什麼價錢。」
褚青霄卻沒有回應周岳的問題,而是看向周身身旁。
周岳鬧出的響動的極大,周圍有諸多劍奴被吸引,他們固然不敢靠近,只能圍攏在遠處看著這裡。
「周公子確定要在這裡聊??」褚青霄眉頭一挑問道,說著他有意無意的看向身後,顯然是想要將周岳帶入清水院中。
意識到這點的周岳眉頭微皺。
「怎麼,周公子不會覺得在這劍奴城中有人還能脅迫公子吧?」褚青霄似乎看出了對方的顧慮,在那時笑著問道。
這話一出,周岳頓時露出了慍怒之色:「哼,你有那個膽子嗎?本公子只是不喜歡這些劍奴聚集地的臭味罷了。」
「那我可以保證,見過我的報酬後,公子會覺得這屈尊降貴之行,是值得的。」褚青霄笑著側過了身子,朝著周岳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周岳眉頭一挑,在那時終於還是邁開了步子,走入了清水院已經崩塌的石牆中。
……
褚青霄在曹陸誠等人詫異同時略帶擔憂的目光中將周岳以及他那群甲士引入了院中。
他鬆開了牽著的虎弦的手,將她交到了虎安的手裡。
虎安趕忙將虎弦拉了過來,失而復得讓他死死攥著自己的妹妹,唯恐再次弄丟。
褚青霄微笑著朝著兄妹倆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領著周岳以及那些甲士穿過了鑄劍坊,來到了大院的深處。
這裡楚昭昭等人亦都在場,周岳看了他們一眼倒是並不在意。
而是在這時看向了褚青霄:「這位公子,我人已經到了,現在可以讓我看看你準備開出的價錢了嗎?」
褚青霄聞言也停了腳步,他瞟了一眼身旁的楚昭昭等人,眾人都神情古怪,還是不明白褚青霄到底要做什麼。
但褚青霄卻並無在這時為他們解惑的心思,他很快就又看向周岳身旁的那些甲士。
「此物是我家中的祖傳之寶,當年劍岳城的城主都曾上門討要,卻被我爺爺拒絕。」
「周公子是個識貨之人,想來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不凡。」褚青霄微笑著言道,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手伸入自己的袖口,同時作勢上前就要將懷裡的東西取出。
周岳面無表情的看著一臉熱切的褚青霄,看著他從懷裡摸索,也看著他一步步朝著自己靠近。
身後的甲士們有所警覺,想要上前,卻被周岳伸出手攔住。
而這時褚青霄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他笑著言道:「公子請看!」
於是一道寒光亮起,在那些甲士以及楚昭昭等人錯愕的目光中,一柄斷刃浮現在褚青霄的手中,他的速度陡然增快,身形一閃來到了周岳的跟前,斷刃便在這時架在了周岳的頸項上。
周遭的甲士心頭一驚,提著刀劍就要上前。
「誰敢動,我就殺了他!!」褚青霄在這時寒聲說道。
眾甲士在那時投鼠忌器,停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楚昭昭等人也神情緊張的看向褚青霄:「青霄,你這是做什麼??」
在他們看來褚青霄的行為極為衝動,在劍奴城中挾持周岳絕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青霄?所以虎也不是你的真名??」可就在這時,被利刃架在脖子上的周岳卻忽然言道。
褚青霄聞言看向這位貴公子,卻見對方的臉上並沒有褚青霄想像中的驚駭之色,反倒平靜無比的看著褚青霄。
他甚至低頭打量起了褚青霄那柄斷刃,語氣輕鬆的說道:「恩,這把劍和那個徐瞎子造出來的劍有些像,工藝上顯然是出於同源,但念頭有些久遠,哦……」
說到這裡,周岳的臉上露出了笑意:「我明白了,你們是劍岳城的遺族……對嗎?」
身份道破的剎那,宋清清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他們是朝廷通緝的要犯,這些年他們一隻想盡辦法隱藏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等著他們的可能又會是朝廷大軍無止境的追殺。
而見眾人這樣的神色,無疑是做實了自己的猜測。
周岳臉上的笑意更甚,他眯起了眼睛,絲毫不在意抵在脖頸上的斷刃,身子朝前湊了湊,盯著褚青霄言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挾持我?然後帶著這些劍岳城的遺族離開?」
「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這劍奴城中到處都是我的人,你只要帶著我踏出這個院子一步,就有劍奴把這消息傳到我爹那裡領賞,然後大批的甲士會把你們包圍,然後你們相互僵持,直到你精疲力盡,露出疲態,被我爹一擊致命,你還有你的同伴,以及你的那些族人,都會死去。」
「這麼愚蠢的辦法,早就有人試過,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死得很慘。」
周岳的冷靜,加重了眾人心頭的慌亂。
他的態度確實囂張得讓人牙痒痒,但讓眾人不得不承認的是,他說的一切很有道理。
生在劍奴城中的劍奴,哪一個不想逃出去?
可劍奴城本身就是個鐵桶陣,想要靠劫持周岳,逃出生天本身就是天方夜譚,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族人要一起,整個行動的過程中稍有閃失那就是萬劫不復!
但此刻的眾人已經騎虎難下。
刑屠泉趁著眉頭看向褚青霄,他言道:「劍魁,我來制住他,趁著事情還沒有傳出去,你帶著清清他們趕快離去!」
在刑屠泉看來,如今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能解決此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留下來牽制住周岳,給褚青霄等人創造離開的機會,將這損失降到最小。
楚昭昭等人聞言也眉頭緊皺,他們雖然並不贊同刑屠泉的提議,可一時間卻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但褚青霄對於刑屠泉的提議卻是充耳不聞,他將手中的斷刃朝前遞去了幾分,然後仿佛紅了眼一般,看向那些甲士言道:「把你們的刀劍丟出來!頭盔取下!」
「快!」
「不然我就殺了他!」
這般行徑看上去已經有幾分失去理智的架勢,似乎是不願意接受自己的一時衝動將眾人拖入了泥沼的事實。
那些周岳帶來的甲士們愣在原地,並未照做。
「我把他殺了,你們就是失職之罪,你們的主子不會放過你們!」褚青霄卻大聲的怒吼道,說著,那架在周岳頸項上的劍刃朝前遞送了幾分,周岳的脖子上頓時滲出些許殷紅的鮮血。
那些甲士見狀心頭一驚,也看出褚青霄有幾分瘋癲的味道,他們不敢去賭褚青霄能否冷靜下來,只能在這時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刀劍,並且舉起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褚青霄則在這時看向宋清清等人言道:「把他們捆起來!」
「青霄!」楚昭昭聞言擔憂的看著褚青霄,她也察覺到褚青霄此刻狀態有些不對,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
「綁起來!」褚青霄卻並不給她多言的機會,大聲的朝著她吼道。
眾人見狀也知道此刻的褚青霄似乎並不能完全聽進他們的話,他們只能先順著褚青霄的意思,尋來了大片的麻繩,將那些甲士五花大綁起來。
待到做完了這些之後,眾人這才看向褚青霄,目光中帶著擔憂與不解。
「然後呢?下一步你要召集你的族人,把我架在隊伍的最前方,走出西城區,走到劍奴城的城門,讓守軍給你開門?」周岳一直冷眼看著這一切,直到所有的甲士都被五花大綁之後,他方才幽幽的問道。
語氣中帶著毫不遮掩的嘲弄與不屑,唯獨不見半點慌張。
「你不用裝得那麼狂躁,我知道你很冷靜,你只是想要裝得足夠的瘋狂,這樣才能讓我爹投鼠忌器,覺得你隨時有可能殺了我。」
「但沒用的,我是你唯一的籌碼,你不敢殺我,無論你演得再逼真,都沒用。」
「我明白,我爹也明白,你奈何不了我,你們也逃不出劍奴城。」
周岳的話,讓楚昭昭等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褚青霄為何會表現得如此的失常。
她們求證似的側頭看向褚青霄,褚青霄臉上的瘋狂之色也在那時退去。
他恢復了平日裡模樣,在那時嘆了口氣:「周公子確實聰明,瞞不過你。」
聽聞這話的周岳,嘴角浮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確實是要靠周公子才能逃出劍奴城。」褚青霄繼續說道。
周岳的臉上笑意更甚:「你們那點把戲,我見得太多了,劍奴永遠是劍奴,你們改變不了的。」
「現在,我勸你最好把我放了,說不定我還可以不殺你們,讓你們留在這裡,作為劍奴活下去!」
他得意的說著,可褚青霄卻面色平靜的盯著他,目光冷峻得就像是在看一具屍體。
這樣的目光,讓得意的周岳忽然隱隱意識到了有些不妙。
「但周公子想錯了一點。」
「在我的計劃里作為籌碼的周公子得是……」
「死的。」
褚青霄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聽到這話的周岳臉色一變:「你!」
他想要說些什麼,可話才剛剛起頭,褚青霄手裡的劍便在這時毫不猶豫的割開了他的頸項……
於是鮮血從那處噴濺而出。
不可一世,甚至上一刻還覺得一切盡在掌握的周岳,就這樣用在場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下,以他自己都未有預料到的方式,突兀的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