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行行好！」
「給點吃的吧！」
「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
「公子你賣我吧，我什麼都可以做，只求你給我孩子一口飯吃！」
在蒙子良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了劍奴城的西城區。
剛剛踏入此地，一大群衣衫襤褸的劍奴便圍了上來，伸著手聲音悽厲的朝著眾人哀求道。
就像蒙子良說的那般，這些行乞之人大都是缺胳膊少腿之人。
對於劍奴而言，若是身體無恙，雖然每日幹著最辛苦的工作，但至少還有一口飯吃，可一旦受了傷，等著他們的就是被劍奴城拋棄，活活餓死的境遇。
但無論怎樣都無法逃不出這裡。
楚昭昭看著眼前的場景，她的眉頭緊皺。
入目所見的是一大片髒亂的棚戶，地上滿是污水，一股像是死去了半個月的老鼠腐爛後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遠處的棚戶下還躺在許多劍奴，有的身上的傷口化膿，有的渾身污垢目光呆滯……
所謂地獄。
大抵也不過如此。
「讓讓！」蒙子良在這時大聲的叫嚷著，同時拔出了自己白布中的劍，那副架勢倒是有些唬人，讓周圍的劍奴們臉色一變，雖然心頭不情願，但在蒙子良的威嚇下，還是紛紛退開了。
「你們這身裝束一看就是貴人，這些人自然不肯放過。」蒙子良在這時回過頭笑著給褚青霄等人解釋道，末了又嘆了口氣言道：「說起來也是可憐，在這裡啊，劍奴連畜生都不如……」
眾人聞言默然，雖然在來之前已經預料到這些劍奴們的生活會很不如意，可眼前這衣不蔽體的女人、奄奄一息的老者還有那瞪大了眼睛蹲在地上，帶著恐懼的孩子的目光都讓眾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尤其是在從蒙子良的口中知道這些人中的大多數並非罪犯而是被人拐騙至此時，這樣的衝擊更是抵達了極點。
「天懸山號稱名門正派，這樣的事情竟然也做得出來！」宋清清咬牙切齒的言道。
「這些年天懸山肆意擴張，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時間弟子的數量以及管轄的疆域都擴大了數十倍不止，收斂的財富更是數不勝數，如此野蠻的生長之下，天懸山內部自然會有許多人背倚大樹，然後為自己收斂財富，就算天懸山上面還有些人良知未泯，但在大勢之下，也不過是蚍蜉撼樹！！」刑屠泉也在這時說道。
褚青霄暗暗消化著這一切，並未接話。
而就在這時，已經在這西城區走了好一會時間的蒙子良忽然停下了步伐，他伸手指了指前方言道：「那裡就是我給你們說的那群劍奴居住的地方了！」
眾人聞言循著蒙子良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處，坐落著一排房屋，牆體由木頭與泥巴鑄成，上面搭著茅草，四面還有一排石牆，雖然真的說起來這些木屋也極為簡陋，但比起西城區大片的棚戶而言，這已經算得上是貴族庭院了。
褚青霄還隱約見到有些人影在那石牆中晃動，似乎是在搬運著些什麼東西。
他在這時回頭看向宋清清與刑屠泉二人，問道：「是他們嗎？」
此刻二人的臉上都湧現出激動與惶恐並存之色。
「不太確定，那年和徐老一同離去的族人都不太熟悉，又過去了那麼多年……」刑屠泉言道。
「不過蒙公子手中那兩把劍確實是徐老特有的鑄造之法打造出的，我不會看錯。」
刑屠泉在見到了蒙子良手中的那兩把劍時，一眼便認出它們便是出自徐當仁之手。
所以也才會讓蒙子良帶著他們來到他口中那群劍奴的聚集地。
……
「你們找誰？」
眾人方才走到石牆旁，石牆內便有一位年紀五十上下的男子走了過來，手中握著一把鋼叉，目光警惕的看向眾人。
院中的眾人也被這聲音所吸引紛紛圍攏了過來，褚青霄掃過那群人，老少皆有，大都衣衫襤褸，但目光之中卻透著西城區其他劍奴不曾有的凶煞之氣。
「曹老頭，這些是我的朋友，他們來找人的。」蒙子良趕忙再這時湊到了眾人的跟前，笑呵呵的看向那為男子言道。
曹姓男子的目光依然警惕，他打量了一番褚青霄等人，從他們衣著上便可看出眾人並非這劍奴城中的劍奴，而這明顯讓曹姓男子眼中的敵意更重了幾分。
「蒙子良，我們當初救了你，你怎麼敢恩將仇報，把外人引到這裡來？」曹姓男子冷聲說道，語氣不善。
褚青霄這時注意到，曹姓男子的雙手露出的手腕處，都有一處刀疤，握著鋼叉的手隱隱顫抖，似乎有些不穩，同樣，周遭那些圍過來的劍奴，但凡年紀超過四十的男人，大都在手腕處有這樣的傷疤存在。
「他們的手筋被人挑斷過，雖然後面恢復了，但手上的力道與靈活程度都會大不如以前。」這是他身旁的薛三娘湊了過來，小聲的在褚青霄的耳畔言道。
聽聞這話的褚青霄心頭一寒，大抵能由此想到這群人曾遭受過怎樣非人的折磨。
「這位大哥，我們此次前來沒有惡意，只是想要見一見大招這些兵器之人。」而刑屠泉見曹姓男子的態度堅決，他趕忙上前將從蒙子良那裡取來的劍遞了上來，態度客氣的言道。
曹姓男子聞言皺了皺眉頭：「這劍是我打的，你們找我作甚。」
刑屠泉卻笑了笑，目光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男子握著鋼叉卻隱隱顫抖的手，言道：「這位大哥，你說笑了，你的手打不出這樣的劍。」
刑屠泉的話，讓曹姓男子的臉色一變。
「我們要見，徐當仁！！」刑屠泉卻在這時直截了當的言道。
曹姓男子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他大聲道：「這些沒有叫徐當仁的，你們要找去別處看看吧！！」
說著，他一揮手，身後數位年紀二三十歲的壯年便走上前來，手中握著斧錘就要將眾人驅趕。
而他也似乎並不願意再與眾人接觸，轉身就要走向石牆後的木門中。
「你是曹陸誠！曹叔叔！！」而就在這時，人群中的宋清清卻忽然大聲言道。
被叫出真名的曹陸誠身子一顫，轉身的步伐頓時懸停在了半空中，然後他回過頭錯愕的看向宋清清，問道：「你……你是誰？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清清！宋清清！宋歸城的女兒！」
「小時候，你還抱過我！你忘了嗎？」宋清清大聲說道。
曹陸誠的雙眼瞪得渾圓他看著眼前的少女，似乎正在努力將她與自己記憶中十多年前那個胖嘟嘟的小女孩聯繫在一起。
而很快，他便得到答案。
他的眼眶開始泛紅，身子的顫抖愈發的劇烈，同時手中握著的鋼叉也在這時脫落。
「你……你真的是清清？真的是清清？」
宋清清似乎也有些動容，她重重的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的言道：「是我，曹叔叔，我來救你了！」
她走了上去，圍在門口的眾人大抵也從二人的談話中知道了宋清清與曹陸誠認識，不再阻攔，紛紛退開。
宋清清在那時看著眼前那個曾今意氣風發的男人，兩鬢生出的白髮，也紅了眼眶。
「這些年，你們受苦了。」
「清清來晚了。」
她說著這些，聲音中的哭腔又重了幾分，她說著伸出手將曹陸誠的手臂拉起，伸手撫摸著上面的傷痕，心頭宛如刀割一般。
「不晚！不晚！」
「我都以為這輩子沒機會見到你了，只要你還活著，我啊，到了泉下也有臉去見宋劍魁了……」曹陸誠卻連忙安慰起了宋清清。
宋清清伸手擦了擦眼角就要溢出的淚水，平復下心頭的悸動，然後又才看向對方言道：「曹叔叔當初你們帶走的族人現在還有多少跟在你們身邊，這些人又是……」
宋清清說著看向周圍的眾人，其中很大一部分，她看著都極為面生，應當不是當初劍岳城中的劍甲。
曹陸誠聞言嘆了口氣：「當年我們為了引開追兵，三百來號人，死的死傷的傷，到最後逃到滄州邊境時就只剩下百來人，後來被朝廷的大軍抓獲，一番折磨後，他們見從我們的身上套不出什麼線索來，就把我們扔到了這劍奴城中。」
「這裡的日子不好過，百來位族人不過一年，就死了一半，後來各個商行入住，他們開始挑選劍奴幫他們做事。因為每個被使用的劍奴都需要按人頭付給天懸山銀錢的緣故，我們這群大都年紀偏大，而且雙手還受過傷的人，他們自然看不上，我們就被遺棄在了劍奴城。」
「還好有徐老在，我們靠著撿一些城中廢棄的礦石，打造了一些兵器兜售給來城中採購刀劍的客人，賺些錢財維持生計。」
「後來又漸漸收容了一些老幼，這才有了今日這模樣……」
聽聞這話宋清清又趕忙問道：「大爺爺現在在哪裡？他沒事吧？」
曹陸誠聞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猶豫了一會，這才道：「我帶你……去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