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人全都看了過來,連飯都忘了吃。
陸瀟踩在凳子上,那姿勢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托盤裡的飯菜扣到別人腦袋上。
小胖子嚇得動都不敢動,肩膀微微發抖。
從進冬令營到現在,陸瀟基本上不怎麼和別人講話,只除了葉橙。
他看人的時候也沒什麼表情,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下午訓練的間隙,小胖子曾經試著和他搭話,問他期末考試的排名。
陸瀟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丟下一句「關你屁事」就走了。
冬令營的人早在私底下嘀咕他一天了,說他凶神惡煞的,像是隨時要打人的一樣。
這些人在學校的時候都是乖寶寶,但傳播起八卦來一個個都當仁不讓,很快大家都知道他是十三中的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陸瀟會當眾發火,平時表面和.諧慣了,曾見過這麼混的小霸王。
一時間紛紛噤聲,沒人敢答他的話。
陸瀟又踢了一腳椅子,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說話啊,怎麼都啞巴了?」
小胖子抖得更厲害了,連桌子都在晃蕩。
梁墨雨看了看他們,沉默地低下頭不吱聲。
靠近他們的另一桌上,坐著兩個他們班的女生。
那兩人見勢不妙,對視了一眼,飯也不吃了,同時起身向門口走去。
葉橙直覺她們要去找胡海洋或者柳教官,於是伸手扯了扯陸瀟的袖口。
陸瀟轉過頭來,皺眉看著他。
葉橙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去吃飯吧,我餓了。」
小胖子顫巍巍地回過頭,像看救命恩人一樣看著葉橙。
陸瀟的臉色算不上好看,鞋子還踩在他的凳子上。
其實葉橙心裡也挺沒底的,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聽自己的話。
畢竟剛才那幾個人剛才提到了他。
如果他們光是說十三中垃圾,陸瀟大概率會當成蒼蠅嗡嗡,懶得跟他們一般見識。
但壞就壞在他們提到了自己,從很久以前葉橙就有這個覺悟了——別人在背後說陸瀟,他有一半的可能性會揍人,另一半的可能性當他們放屁。
如果他們在背後詆毀的是葉橙,那麼陸瀟百分之兩百會打的這些人滿地找牙。
且不說詆毀,就算是一個部門的下屬抱怨了幾句「葉總好苛刻」,被陸瀟聽見也是要拉到辦公室教育一小時以上的。
從上次周凱的事他就看出來了,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陸瀟都見不得別人說他半點閒話。
葉橙心裡暗暗捏了把汗,有點擔心他在這麼多人面前為難人,會被胡海洋批評。
周圍的空氣愈發安靜,其他桌的人掩飾性地朝他們看過來。幾乎不敢明著看,都是借著吃飯的空擋看兩眼。
陸瀟的袖口動了動,就在葉橙胡思亂想著他會不會甩開自己時,只聽他沉聲說了一句:「走吧。」
他把腳從凳子上拿下來,看都不再看小胖子一眼,端著盤子往前走去。
整桌人都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彼此互相看來看去。小胖子擦了擦滿頭的的汗,哆哆嗦嗦地拿起筷子。
葉橙看向梁墨雨,對方剛好抬起頭。在和他視線交匯的剎那,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隨即避開了他的目光。
葉橙冷冷地看了他幾秒,舉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陸瀟。
他們坐下還沒吃兩口,胡海洋果然來了。
食堂里一片和睦與安靜,連閒聊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大家的眼睛都到處亂瞟。
胡海洋看了一圈,發現沒有異常,就自行離開了。
陸瀟把自己盤子裡的青椒炒肉夾給葉橙,嘲弄道:「這些好學生,看起來還挺喜歡打小報告的。」
他明明不喜歡吃辣,卻還是打了兩份辣菜。
葉橙慢慢地吃著,說:「大概是怕你把食堂炸了,你沒發現嗎,他們都很怕你。」
他本以為陸瀟會惱羞成怒,誰知道他冷笑了一聲,說:「最好是怕我,少在我面前惹事,不然我見一個錘一個。」
葉橙被他類似護食的語氣給逗笑了,調侃道:「你剛才居然能忍得住,難得那麼聽話。」
一般來說,他說這些的時候陸瀟會覺得不好意思,略微羞澀地笑一笑。
有好幾次,葉橙就是為了看他這個反應,才故意誇他玩兒。
然而這次陸瀟沒有害羞,他揚眉道:「表現不錯吧,所以甲方有什麼獎勵措施嗎?」
不知道是不是葉橙的錯覺,總感覺他最近變得得寸進尺起來,似乎比以前還要過分了一點。
「讓我想想。」這個叛逆的傢伙不能敷衍,他只得認真思考一番。
陸瀟沒有再繼續逼問,把菜都堆到他碗裡道:「多吃點,你太瘦了。」
剛開始他總覺得葉橙這人很完美,沒有什麼需要改變的地方。
現在卻越來越想干涉他,改變他。
抱完之後覺得他過於瘦了,需要多吃一些;晚上一起複習的時候,覺得他睡得太晚,不應該那麼糟蹋身體;淋到雪的之後總想幫他拍乾淨,擔心他會感冒發燒。
雖然葉橙只在他家住了短短三天,但許多小習慣都被他一一記在了心上,像播放電影一樣揮之不去。
比如這人經常把拖鞋踢到床底下,找不到鞋就赤著腳跑過來給他開門。
比如大冷天的不愛喝熱水,非要喝冰咖啡,偏偏胃又不好,經常會胃疼。
比如睡覺的時候總是踢被子,第二天早上去叫他時,每次被子都有一半在地上。
明明都是些雞毛蒜皮到極點的小事,偏偏陸瀟記得比他自己的籃球鞋數量還要清楚。
若是換了幾個月前,他可能會困惑為什麼會這樣。
但現在他很清楚並且接納這種心態,原因就是他太在意這個人了。
不由自主就會在頭腦的小宇宙里,記錄下關於他的一點一滴。
完蛋了啊,陸瀟。
他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
-
吃完晚飯後,胡海洋給他們布置作業,分別是兩套卷子和一篇作文練筆。
這些作業就是很多人都夢寐以求、想拿到的題目,分發完之後,不需要他多說什麼,大家自覺地開始刷題。
賓館二樓有個小房間,被改造成了自習室。
小鎮和都市不同,晚上非常安靜。少了窗外的霓虹夜景,多了幾分讓人心靜的氛圍。
大家回去洗漱過後,不約而同地來到自習室寫作業。
葉橙和陸瀟坐在最後一排,後背幾乎挨著掉了皮的牆。
房間裡只有動筆和翻頁的聲音,空調不斷地輸送著暖風。
葉橙把手機放在支架上,點開倒計時,開始刷卷子。
這是陸瀟第一次近距離觀摩他做英語試卷,先前同桌的時候,他大部分時候做的都是習題冊。
那時候他沒有覺得葉橙有多厲害,因為他沒看見他是用了多長時間刷完半本的。
而此刻,陸瀟唯一的想法就是:太他媽牛了,不愧是老子看上的人。
在前面的人全都低著頭猛寫、他自己才寫了一面的時候,葉橙已經在草稿紙上寫完三篇作文了。
陸瀟只能聽見他輕輕翻頁的聲音,不一會兒就翻一面。
王莉莉曾經跟他們說過,作文打好腹稿就直接寫,她認為大多數人來不及打完草稿再抄上去。
而葉橙每次都會打草稿,有時候甚至打兩遍,側面說明他的時間完全綽綽有餘。
等他慢悠悠地把草稿騰上答題紙後,陸瀟才剛剛寫到第二頁。
「你真快……」陸瀟難以置信地低聲道。
葉橙剛做完一套題,頭腦還沉浸在興奮的狀態中,順嘴回道,
「你才快,是男人就不能說快。」
在十三中那群lsp當中,周敏豪是最喜歡開車的,經常一言不合飆到二百碼。
陸瀟也挺習慣他私底下語出驚人,偶爾會跟著一起飆。男孩子之間聊得開,還會互相分享片子,對他來說都不是事兒。
可聽見葉橙開車,那真是史無前例。
陸瀟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地指責他道:「喂,你不文明哦。」
「少裝蒜。」葉橙不屑道。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脫口而出,略有點不好意思,只能用這種語氣來掩飾不自在。
「我裝什麼蒜了,我又沒有過性.經歷。」陸瀟不依不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道,「怎麼,難道你有過?」
他這幾天大徹大悟之後,每天都要安慰自己一百次:葉橙的前任已經是過去式了過去式了過去式了。
但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嫉妒心,很多時候都會忍不住在意、好奇,想知道他們做到哪一步了。
這種感覺,簡直堪稱抓心撓肝。
可他又不能直接問,只能抓住這種話題,小心地帶一下。
葉橙警惕地看向他道:「關你什麼事,做你的卷子。」
他不太想和陸瀟聊這類事情,很多方面都不知道該怎麼糊弄過去。
陸瀟不爽地哼了一聲,失望地低下頭,繼續寫題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做題的速度趕不上前面那幾個學霸,人家都寫完了,他的作文還沒開始動筆。
除了附加題之外,卷子上還有兩篇作文。
這些明天全部要交上去,他只好硬著頭皮干寫,仿佛要把腦袋裡所有的詞彙都掏空了。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十一點半了,前排的紛紛收拾東西回去睡覺。
明天早上還有半天的軍訓,誰都不想把自己搞得太辛苦。
梁墨雨路過他們桌時,停了一下,似乎有些話想說。
但看了一眼陸瀟冷酷到極點的臉,還是默默地離開了。
不一會兒,自習室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葉橙寫完了沒事幹,撐著頭翻看英語字典,間或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音。
陸瀟打了個哈欠,困得眼皮都掀不開了。
救命,好詞窮,世界上為什麼要有外語,只學中文不行嗎。
他忍不住又開始揪頭髮,痛苦萬分地咬筆頭。
見他實在是寫不動了,葉橙打斷他道:「想不到就算了,把框架列出來,我就著你的思路幫你改一改。」
「你要幫我改?真的假的?」陸瀟瞬間清醒,坐直了身體,眼巴巴地看著他。
葉橙對他的要求是循序漸進的,「卷子上已經有兩篇作文了,再加上這篇一共三篇,這個練習強度,對你來說確實有點過了。」
他伸出手道:「拿來吧。」
像陸瀟這種基礎不好的,最忌諱就是想一口氣吃成個胖子。
英語作文要想拿高分,是一個長期的積累過程。短時間內逼迫他不停地寫,只會讓他失去興趣和耐心。
陸瀟立馬獻上作文本,勾起嘴角道:「橙橙,你也太善良了。」
葉橙被他突如其來的稱呼肉麻給到了,冷冷地說:「叫橙哥。」
「不。」陸瀟微微笑著,果斷拒絕。
葉橙邊改作文,邊瞟了他一眼道:「我心理年齡比你大。」
他的生日是2月份,陸瀟的生日是10月份,足足比他大了四個月。
但事實上,葉橙的心理年齡比他成熟不止四個月。
陸瀟卻非要和他對著幹,找藉口道:「但是你沒我高,而且看起來也比我顯小。」
男孩子在比身高上,有著各個年齡段都無法割捨的執著。
葉橙比他嘴更硬:「別搞笑了,我們不都是一米八嗎,況且身高又不能算什麼。」
「你一米七九點五,我一米八五。」陸瀟眼底的笑意逐漸加深,提醒他喝醉酒時自曝的身高。
他得意洋洋道:「你說過的,忘了嗎?」
葉橙暗道失策了,被這個幼稚鬼抓到把柄,天知道他會惦記多久。
他沒再搭理陸瀟,三下五除二地把他的英語作文改好了。
為了避免和前兩篇出現太離譜的差距,他還特意把長難句給拆開了寫,又順便幫他檢查了一番卷子。
這些全都弄完之後,已經十二點多了。
陸瀟從坐著變成趴著,注視著他道:「這就是獎勵嗎?」
他趴在自己手臂上的樣子很乖巧,頭髮炸開了幾根,眼神濕漉漉的像只小狗。
葉橙頓時心一軟,不自覺地說:「當然不是。」
「嗯?那是什麼?」小狗似乎有點高興,抬起眼眸看著他,滿眼期待地問道。
葉橙想了想,從筆袋裡拿出一支紅筆,把他的手從腦袋底下拽了出來。
陸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任由他捏住自己的手。
葉橙握著他的食指,陸瀟顫了顫。
指尖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紅筆筆尖在他的手指頭上戳來戳去。
「幹嘛呢?」陸瀟察覺他在亂畫,不過卻動都沒動一下,很老實地讓他畫。
「好了,一個小獎勵。」葉橙鬆開他的手,眉眼含著不明顯的笑意。
陸瀟低頭看向指尖,只見上面畫了個可愛的笑臉,眼睛是兩隻紅彤彤的愛心,像極了emoji那個傻兮兮的表情包。
他的胸口頓時像被小鉤子撓了一下,全身都酥麻不已。
操,葉橙太知道怎麼掌握他的死穴了。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表情,卻讓他的心情從平地起飛到了半空,甚至連一句「幼稚」都說不出口。
葉橙低下頭,在自己的食指上也畫了一個,然後舉起手伸到他眼前。
「看,同款的。」
剎那間,陸瀟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還讓不讓他活了,為什麼這麼攪亂人心神。
-
晚上睡覺的時候,陸瀟失眠了,這是他第N次和葉橙一起睡失眠了。
標間兩張單人床,中間隔了一段距離。
房間裡的空調聲音,足以掩蓋住葉橙的呼吸聲。但不知道為什麼,陸瀟總是覺得他的喘氣就在自己耳邊。
睡不著,完全睡不著。
他向來睡覺挺沉的,卻一次次地想爬起來看,看看葉橙有沒有踢被子,或者看看他睡著了沒有。
也許是天氣冷的原因,夜裡葉橙睡得還算安穩,被子裹得很緊。
即使是這樣,陸瀟也睜著眼到三點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六點,被集合哨給吵醒了。
陸瀟睡迷糊了,以為是在家裡,很想讓那個哨子閉嘴。
一隻冷冰冰帶著水汽的手拍了拍他的臉,「快起床,要集合了。」
大冬天的,剛睡醒就被冰冷的東西觸碰,對於他這種起床氣爆表的人來說,堪稱致命。
他滿臉火氣地睜開眼睛,髒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在看見葉橙的臉之後,默默地咽了回去。
葉橙已經洗漱好了,穿戴整齊地站在床邊。
算了,除了忍還能有什麼辦法呢,陸瀟沉著臉掀開被子去洗臉。
上午的訓練還算太平,班上沒人敢和他們兩個說話。
換個角度來說,這些人自發形成了小團體,和他倆劃開了距離。
葉橙對這些習以為常,他在附中待久了,非常清楚他們和十三中的人有著很大的區別。
有些人很喜歡抱團,喜歡排擠那些「特立獨行」的人。
梁墨雨也很顯然地選擇了跟風,不再過來跟他說話。
不過陸瀟對此毫不在意,他壓根也沒打算跟這些人交朋友,他只關心什麼時候能偷摸一下葉橙的手。
做遊戲的時候,還是吃飯的時候好呢?
戀愛腦的小陸全是些花花腸子,以至於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因為粗心犯了一個大錯。
上午軍訓結束後,下午正式開始了英語培訓班。
胡海洋花了一上午時間,把他們的卷子和作文都批改出來了。
上課前,陸瀟問葉橙要了杯難喝的速溶咖啡。
應城的鎮子連個咖啡店都沒有,好在便利店有那種幾塊錢一包的咖啡粉。
雖然喝完還是困,但總比困得翻白眼要好。
胡海洋拿著卷子進來,小教室里空氣悶悶的,他指揮靠窗的同學打開窗戶透氣。
然後翻開卷子道:「上課之前,先總體說一下這次考卷的情況以及這節課的安排。這張卷子我不會全講,只挑幾個重點的題目,如果有其他問題,你們課後自己來問我。」
他一開口,葉橙有種回到附中上課的感覺。
提優班和補差班著實天差地別,陸瀟也不由集中注意力,因為哪怕分神一分鐘,都有可能跟不上他的下一步。
「這次客觀題部分,有兩個滿分。」胡海洋說,「一個是葉橙,一個是李南柯。不過這張卷子不算特別難,考滿分是應該的。」
底下出現了不小的騷動。
「你不是說葉橙去十三中了嗎,看起來還是很厲害啊。」
「誰知道他是不是搜答案了,昨天晚上就他和那個一哥的留到最後了。」
「李南柯……這個名字好耳熟,是一中的嗎?」
「應該吧,好像是第一排戴帽子那個。」
胡海洋繼續道:「關於作文方面,著重表揚一個人,葉橙。他的作文我晚點會發在群里,大家可以看看和他的差距在上面地方。」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客觀題這種尚且可以搜答案,作文可搜不出來,尤其是第三篇還是胡海洋的自命題。
「他的遣詞造句已經達到了考研英語的水平,詞彙量也比你們大部分人要多。」胡海洋很客觀地評價道,「你們可以看看他用的生僻詞,對比一下自己的簡單句和常見詞彙。」
葉橙覺得胡海洋這人,確實比十三中的老師要眼尖不少。
他一直在做考研英語的題目和作文,因此很多用句和高考英語都不是一個級別的。
夸完他之後,下面的人臉色都變得精彩紛呈。
胡海洋忽然話鋒一轉:「但是,我有個疑問想問問葉橙。」
葉橙抬起頭,大家也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胡海洋揚起手中的另一張試卷道:「你一個人晚上寫了四篇作文,不覺得累嗎?」
眾人都愣住了。
「這篇作文寫著陸瀟的名字,卻是你的字體。」胡海洋說,「你們是不是需要解釋一下?」
陸瀟這才想起來,他不小心把葉橙的草稿交上去了。
葉橙那手英文太好認了,漂亮飄逸的花體,整個冬令營獨一份。
底下笑了起來,
「切,我就說嘛,蛇鼠一窩。」
「還搞代.寫,他倆不會都是找的槍.手吧,一人一份的那種。」
「很難說哦,我聽說十三中考試作弊老師都不管的。」
「真可怕……」
葉橙剛要站起來,旁邊的人動了動,起身道:「老師,不好意思,是我昨天偷懶,沒寫作文。」
葉橙微微愕然,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陸瀟跟老師道歉。
胡海洋抬了抬手,制止了底下的討論。
「這不僅僅是你的問題,勇敢承認錯誤是好事。但是我也想對葉橙說,希望你能夠用正確的方式幫助同學。」胡海洋說。
「我知道了,老師。」葉橙也站起來道。
胡海洋並沒有過多地為難他們,溫和地揮了揮手:「行了,坐下吧,我們開始上課。」
兩人坐下之後,陸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下課後,胡海洋和昨天一樣,留了兩套卷子和一篇額外的作文。
這次,陸瀟沒再讓葉橙幫他修作文。
他不聲不響地坐在後排悶著頭寫,遇到不會的單詞就翻字典。
等到他寫完一篇抬起頭時,前面的座位已經全空了,葉橙坐在他旁邊刷數學五三。
「我還沒寫完,要不你先回去吧。」陸瀟出聲道。
葉橙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隨口說:「我等你。」
陸瀟的聲音很低沉:「還是別等我了,什麼都要你等。」
葉橙雖然困,但還是敏銳地察覺他語氣中的低落。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說?」他馬上看向對方問道。
陸瀟盯著卷子,固執道:「沒什麼。」
葉橙逐漸清醒,把他手中的筆抽走,讓他面向自己,認真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專注地看著陸瀟,眼中的真摯讓陸瀟不好意思再逃避。
他咬了咬牙,還是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總是需要你停下來等我,學習上是這樣,生活中也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應該能和他們相處得很愉快。」
陸瀟說得已經算是委婉了,不過葉橙還是秒懂了他的心思。
——這樣的陸瀟他太熟悉了,和二十七歲的他所想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拖累了他。
葉橙其實還挺明白他的這種心態的,尤其是他們公司全都是碩士博士,長久在這種環境下,難免會有壓力。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托著陸瀟的臉親一親。用各種實際行動告訴他,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沒有人比得上你。
然而現在他肯定是不能這麼做的。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問道:「你真的這麼覺得?」
陸瀟本以為他會安慰自己,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疑問句,定定地望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葉橙說:「可是我也這麼認為呢,覺得有些時候,我會需要你停下來等我。」
「啊?」陸瀟怔住了。
葉橙淡淡道:「是什麼讓你覺得,如果沒有你,我就能和他們好好相處的?」
陸瀟不作聲。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乾脆地從附中轉過來嗎,就是因為我在那裡,幾乎沒有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葉橙說。
陸瀟眼中帶著詫異,在他的印象中,葉橙應該是個香餑餑,全校爭著搶著和他做朋友的那種。
可是他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十七歲的葉橙。
十七歲時他性格冷僻,不善交際。確實有很多人想和他成為朋友,但他並沒有珍惜或接納這些友情。
直到上了大學、步入社會,這種狀況才逐漸好轉。
當他第一次看見,陸瀟被那麼多人簇擁著的時候,並不是和別人一樣垂涎他帥氣的外表,而是羨慕他有那麼一群真正意義上的好兄弟。
葉橙托著下巴道:「我這人性格挺古怪的,下屬……唔,其他朋友總是受不了我。」
「沒有,你很好,我受得了。」陸瀟立馬反駁他。
葉橙笑了一下,說:「你算一個,黃勝安算一個,我小時候遇見的小黑炭也算一個。」
「什么小黑炭?」陸瀟看向他,疑惑地詢問道。
葉橙說:「就是以前的一個小鄰居,黑不溜秋的。全小區的小孩裡面,只有他會來找我玩,別人看見我都繞著走。」
陸瀟張了張嘴,這下真的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