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隔空交纏起來。幾秒鐘後,在眾人的注目禮中,花瓣似的紅唇開啟,冷漠無情地吐露出一個字:「滾。」
虞澤說完就背著包轉身,朝自己抽到的房間走去。
其他人不由地小心翼翼偷瞄著祁源的神色,卻見他臉上的笑意不變,無比自然地邁動一雙大長腿跟上去了。
「虞澤,小虞澤?虞澤同學,再商量商量不行嗎?我真的不習慣跟別人一起住啊你不……」
「嘭」的一聲,祁源條件反射地往後一仰,高挺的鼻樑堪堪擦過摔上的房門。
他摸了摸鼻樑,嘖了一聲。回過身看到探頭探腦的眾人,臉色一沉,語氣喜怒難辨:「看夠了嗎?」
「啊?你說什麼?今天的天氣看起來很不錯啊!」
「是是是,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真是一個秋遊的好日子啊哈哈哈哈!」
……
第一天下午的計劃是讓大家先參觀山莊裡的果園、蔬菜園、種植場,和各種綠色食品來一次親密接觸。
到了傍晚,眾人開始利用度假山莊給遊客們提供的自助燒烤攤,準備親自動手來一次燒烤趴。
燒烤架子搭在河邊的草地上,各種器具都很齊全,看起來很像是那麼回事。
「來來來,同學們!大家一起分工合作,很快就能做好!」秦小雨比同學們還要更興奮,「這是不是你們第一次動手燒烤呀?要好好珍惜這次的機會哦!」
「秦老師,你先給我們露一手!」男生們一齊起鬨,一邊嘻嘻鬧鬧地準備食材。
祁源遠遠地站著,雙手環抱,完全沒有打算動手幫忙,一副「爺我就等著吃了」的樣子。耳朵旁是包子的叨叨,眼神卻片刻不離河邊坐著的人。
虞澤正一個人坐在河邊的木凳子上,冷淡地垂著眼睫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整個人沉靜美好得像是一幅畫。
然而,這副畫被一個突然出現的不和諧因素給破壞了。
身穿鵝黃色繡花長裙,披散著長捲髮的女生走到了少年身邊。不知道她輕聲說了句什麼,少年動了一下,側過頭,抬眼看向女生。
「我靠,金媛不會是真的喜歡虞美人吧?我還以為那天晚上在KTV,她是為了逃避懲罰開玩笑的呢!」
「母雞啊……不過!金媛向來眼高於頂,能入她眼的,恐怕也只有虞澤了!」
「媽呀,你這麼一說,我覺得他們倆好配啊!你們快看,美少年和美少女,天生一對啊!而且,金媛的成績在我們班也算前幾吧?他倆要真是成了一對那真是——啊!」
興致勃勃的女生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嚇到尖叫,剩下的話生生地咽了下去。
祁源一腳踢飛了滾到腳邊的鐵盆,不顧眾人驚嚇的眼神,沉著一張俊臉往河邊走。
「可以嗎?虞澤同學,你就答應我了吧!」金媛轉了小半個圈,轉到虞澤對面,再次哀求:「這件事對你來說也並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
虞澤無動於衷地看著她,「不行。」
「還是說……」金媛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難道說你已經有了……有了喜歡的人?」
眉心微微擰了起來,像是感到被冒犯了,虞澤的目光和語氣同時變得冰冷,「不關你的事。」
正當金媛還打算說什麼,一聲喝斥聲有如驚雷般響起:「你們在幹什麼?」
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面前的少年身上,完全沒有發現有人靠近,此時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不由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所站的地方是一個斜坡,這往後一退就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一連退了好幾步,又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淺坑,尖叫一聲就朝河裡摔去。
前後不過幾秒,祁源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本來端端正正坐在木凳子上的少年,閃電般動了起來,上前試圖拉住女生的手。
可惜沒來得及,女生還是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裡。
「救命啊!救命!我不會……不會游泳……」金媛在河裡撲騰掙扎著求救。
「操!」祁源愣了一下,也跟著疾步上前,動作卻沒有虞澤快。
又是撲通一聲,虞澤跳進了河裡。
「虞澤!」祁源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秒,回過神來大吼了一聲,毫不猶豫地也要跟著一起跳,被水中傳來的一道極為冷靜的嗓音及時打斷:「別跳,先救人。」
祁源咬了咬牙,先把虞澤托舉著的女生拽上了岸,然後飛快地拉住了他的手,像是害怕晚了一秒,他就會不見了似的。
「嘩啦」一聲,水中的少年破水而出,腳剛一沾地,就被用力地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你怎麼敢……你怎麼能就這麼直接跳下去?」祁源死死地將人按進了自己的懷裡,聲音里是難以掩飾的、濃重的後怕,仔細聽來甚至是顫抖的:「要是我不在……你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嗎?」
虞澤從水裡走了一遭,整個人都濕透了,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但仿佛是被抱著自己的人害怕的情緒所感染,他沒有掙扎,只小聲地解釋道:「我會游泳的。」
「會游泳了不起啊——」
「虞神你沒事吧!」接連兩聲落水,那邊燒烤的同學驚叫一聲後都跑了過來,包子和百曉生也立刻丟了手上的東西跟著跑過來。
「我沒事。」虞澤抽空回了他們一句,再次試圖將自己從祁源的懷裡拔-出來,卻被摟得更緊了。
他只好放棄了掙扎。猶豫了一下,他抬起手,安撫似的碰了碰男生的肩膀。
在虞澤的堅持下,眾人的燒烤趴繼續,他自己先回小別墅換衣服。
祁源則跟著他一起回去了。
深秋的河水還是有一些涼,虞澤在浴室里沖了好一會兒的熱水澡,才拉開了浴室的門。
下一秒就跟靠在浴室門外的人四目相對。
少年剛洗完澡,渾身都氤氳著濕漉漉的水汽。微卷的黑髮滴著水,白得透明的皮膚染上了一層可口的粉嫩。
寬鬆的白色T恤露出了平直清晰的鎖骨,短褲下是兩條纖細筆直的腿。
祁源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眼珠子就跟長在了虞澤身上似的,怎麼都挪不開。
「你怎麼還在?」虞澤只愣了一下,繼續往外走。
「我為什麼不在?」祁源的心思還沒轉回來,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虞澤用毛巾隨手擦了兩下頭髮,坐到書桌前,「你先回去吧,我不想吃晚飯了。」
祁源被少年滴著水的髮絲弄得心裡癢的不行,到底是沒能克制住,腳步自動地朝他靠近,停在少年身後。
然後儘量裝作很自然地從虞澤手中抽走毛巾,在他耳畔低聲道:「太濕了,我幫你擦乾吧。」
在他挨近的一瞬間,虞澤的身體難以避免變得有些僵硬。
但——目光透過眼前的鏡子,和低垂著眼睛專注凝視著他的人對上,他心中微微一動,鬆了力道。
祁源終於如願以償地上了手。
鬆軟的毛巾按在濕漉漉的頭髮上,吸收著水份。祁源再次裝作很隨意地問起:「對了,剛剛在河邊,那個叫金……金什麼的女生,她跟你說了什麼?」
虞澤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沒什麼。」
「沒什麼?」祁源重複了一遍,突然笑了一聲:「你跟她又不熟,她找你做什麼?還被我嚇得掉進了河裡。」
一說到這裡,虞澤扭過頭,抬起小下巴仰視著害他跳進水裡的罪魁禍首:「你為什麼突然出聲嚇她?」
祁源微微眯了眯眼睛,遮掩住眼裡晦暗不明的神色,意味深長地回道:「平日不做虧心,夜半不怕鬼敲門,我怎麼知道她那麼不經嚇?」
虞澤:……你還挺有道理的。
他收回了眼神,不再說話,身後的人卻繼續道:「別跟那個女生走的太近。」
虞澤有些莫名其妙,他什麼時候跟那個女生走得很近了?
「聽見沒有?」祁源催促了一聲,手上的力道也跟著變重。
虞澤微微擰了擰眉,「跟你有什麼關係?」
祁源只思考了一秒鐘,對答如流:「跟我怎麼沒關係?你可是咱們三班唯一的希望,你要專注於學業,爭取高考拿下市狀元。任何會讓你分心的事情,都必須事先掐死在萌芽狀態!」
通過鏡子,虞澤用很久沒出現過的,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祁源簡直是邢主任附體,理直氣壯地和他對視,「我說得不對嗎?那個女生找你能有什么正經事兒?能有你的學習重要嗎?」
虞澤:「懶得理你。」
「你不理我就不理我,記住我說的話就行,嗯?」
祁源就這麼不要臉地在虞澤的房間裡賴著不走了,直到九點多包子給他打了個電話。
「餵源哥!燒烤趴結束了,我們都回來了,你跟虞神在哪兒呢?」
「我們在樓上的房間,幹嘛?」祁源正躺在沙發上,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搭在沙發盡頭,還伸出了老長的一截。
包子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快快快,把虞神帶下來,咱們大部隊都在樓下大廳呢,就等著你們一起玩兒遊戲了!」
「玩什麼?」
「恐怖遊戲啊!多麼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不玩恐怖遊戲簡直都對不起這棟陰氣森森的小別墅!」
「滾蛋,什麼陰氣森森的,會不會說話?」祁源坐起來,看向端坐在書桌前看書的人,隨口問了一句:「虞澤,恐怖遊戲玩嗎?」
虞澤的脊背突然僵直起來,片刻後,有些不太自然的清冷嗓音低低響起:「不想玩。」
祁源換了一隻手拿手機,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天,語氣有些不懷好意:「你該不會是……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