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揪著耳朵扔出門,看著門外那一堆堆要洗的衣物,她的腦海里突然有了記憶。
她叫六丫,一個不算名字的名字。
她娘是這個豪門袁府的一個丫鬟,一天醉酒,老爺睡了她娘,她娘就懷了她。
丫鬟是不能懷老爺的孩子的,因為老爺是官家,妻妾成群,怎可能讓一個丫鬟懷上自己的孩子。
然而她娘存了向上爬的心思,想著要是能生個兒子說不準能母憑子貴。
可惜,可惜啊。
最後剩下了她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剛生完孩子就被扔到雪地里活活凍死了。
而她被留下來。
不是老爺心善,只是這府里本來就會培養一些從小養著的忠僕,留她一命以後就當丫鬟使喚就是了。
所以從小她就被當成丫鬟使喚,和家裡下人沒有區別。
可她應當是和她那個娘一樣,是個不死心的吧。
家裡那些有名分的小姐們上課的時候,她就一邊打掃一邊偷聽。
雖然常常會被逮到欺負,但是她因此認了一些字,偷偷學了不少東西,也盼著等有日能從這裡出去,自己也能生活。
時間一點點過去,這一年她十五歲了。
在這個時代,十五歲的女子已經開始議親了,但她沒娘也相當於沒爹,所以根本沒想過能有什麼未來。
然而這天,她在刺骨的冬日裡洗完衣服,就聽到丫鬟們說前廳那邊出事了。
「就是那個薛家,春日時那家的大公子考中了狀元,多風光了。老爺當初因著年幼時與薛家定親,還去試探了幾次,問何時來迎親,結果對方推三阻四,顯然是覺得這邊高攀了,結果世事無常,這狀元郎本是要與那相府小姐成親的,二人卻在前陣子一起出去遊玩時,馬失前蹄。這不,據說摔得不省人事,那門親事告吹了。」
「那怎麼鬧到咱們這來了?」
「嗨,那狀元郎的母親突然上門,要咱們老爺按照之前的婚約,把小姐嫁過去沖喜呢。」
「這……小姐肯嗎?」
「小姐當然不肯,鬧得厲害,結果那家的當家主母也是個厲害的,說不論如何,袁家得嫁過去一個女兒,給他兒子沖喜,否則就去天子那裡告袁家個背信棄義的罪名。」
她在庭院裡掃地,想著,這些都與她無關吧。
卻不成想,當天夜裡就出事了。
她被叫到了老爺面前,這是她第一次見自己的父親。
「你也是我的女兒,這門親事,你乖乖去替嫁。」父親冷著臉說,看她一眼都嫌厭煩的樣子。
她的手死死攥著,忍不住開口:「為什麼是我?」
滿頭珠翠的嫡姐一臉鄙夷:「不是你來嫁,難道要我一個高門貴女去嫁那個廢人?你只是一個賤婢的女兒,能嫁給當今狀元郎,是你的福氣,別不識好歹。」
她跪在那裡,滿腔怒火卻是無處發泄。
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是啊,這是你的命,你又能反抗什麼呢。你只是一個卑賤的下人罷了。
她甚至沒有在袁家待過這一夜,就被匆匆換上廉價的喜服,一頂小轎子送往了薛家。
也是在今夜,她才第一次有了正式的名字。
袁家隨意給她娶的名字,叫袁離。
因著父親說,如此晦氣的東西,遠離我們袁家,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