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魂歸各處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井中的人都嚇傻了。

  不光井裡的,井外那些被定住的人,也都傻眼了。

  一個個下巴都快驚掉了。

  不光他們,直播間一直使勁聽的網友們也都沸騰了。

  【什麼情況?好響的雷啊,嚇死我了!】

  【是尤大師!是尤大師召來的雷!】

  【尤大師贏了?我好像聽不見那個老頭的聲音了。】

  【何華貿呢?求求能不能把手機翻過來,孩子就想痛快地吃一口瓜,不想只在這烏漆麻黑地聽著了。】

  【剛剛聽到了那老頭的呃呃聲,他不會被尤胭劈死了吧?】

  【別瞎說,別害了尤大師了。】

  何華貿看著已經沒有呼吸的苟和,整個人都傻住了。他上前去探了一下苟和的鼻息,驚得連連後退,跌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苟大師死了,外面那個女人會放過自己嗎?

  何華貿眼底瞬間泛起驚慌失措,隨後他看向另一邊嘗試著為對方解開繩索的小伍和郭志強,眯了眯眼睛。

  ……

  尤胭站在井邊,剛剛泛著腥臭的黑水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知道,那老東西估計已經沒命了。

  她走到陳晃那邊,給他們解開了定身符,說道,「陳警官,井底確實還有兩個人,麻煩你們把他們救出來吧。」

  陳晃這回沒有再質疑什麼了。

  任誰看見了剛剛那一幕,都不會再對尤胭的話產生質疑了。

  他帶了兩個手下,舉槍往井邊的方向走。

  然而他們剛走到井口處,就聽見何華貿撕心裂肺的聲音。

  「都別進來!誰進來,我就扎死裡面這兩個人。」

  郭志強欲哭無淚,自己這命數簡直了。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井外的一眾警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會傷到裡面兩個無辜的性命。

  尤胭見狀走過來,夾著一張符甩到了井中。

  「定身符鎖,天罡鎮壓!」

  「陳警官,沒事了。何華貿已經動不了,麻煩下去把他們都拉上來吧。」

  陳晃抿嘴點頭,和幾個隊員把井下的人拉了出來。

  當他看到井底還有何良言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這個何華貿,竟然讓自己年過八十的老父親,在這黑漆漆的井中呆著。

  何華貿此時已經全身都動不了了,當他看見井邊輪椅上的孫嘉昱身體時,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麼會!你不是已經煙消雲散了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尤胭扯起嘴角,「因為你剛剛殺的,是假的嘍。小伍,把何良言和孫嘉昱推到一塊兒去。」

  小伍哦哦兩聲,連忙把兩個人推到了一處,面對面相視。

  二人看著自己的身體在對面,心裡都有一些一言難盡。

  何良言緩緩開口。

  「不好意思孩子,害你受了這麼多苦。你放心,尤大師會將我們換回來的。」

  孫嘉昱想說話,卻說不出話,只能一個勁兒轉眼珠子。

  尤胭見狀,手指輕點孫嘉昱的靈台。

  下一秒,眾人就看見年過八十的「何良言」嗷嗷嗷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尤胭姐姐,我好害怕啊。我想爸爸媽媽了,我不想變成老頭兒。」

  陳晃嘴角抽了抽,整個人都有些石化了。

  現在他相信了,兩個人是真的被換了。

  尤胭拍了拍孫嘉昱的腦袋。

  「放心,我現在就把你們兩個換回來。不過換回來之前,還需要找到那份契書。」

  一旁的何華貿聞言,轉了轉眼睛,把嘴巴閉起來了。

  「何華貿,別逼我對你動刑,那份簽了字的契書在哪裡?」

  何華貿不理她,他是不會說出契書的存在的,他才不要過上撿垃圾的生活。

  「尤胭姐姐。」孫嘉昱突然開了口,「我看到那契書了,就在他身上藏著呢。我是偷偷看到的。」

  「閉嘴!」何華貿怒目看向孫嘉昱,嚇得孫嘉昱打了個哭嗝。

  尤胭沒想到何華貿會把契書藏在身上,但轉念一想,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何華貿身上搜出了拿份契書,然後乾淨利落不帶一絲猶豫的,就把契書燒了個乾乾淨淨。

  「不————」

  何華貿眼睜睜地看著契書被燒毀,可偏偏渾身都動不了,急得雙目赤紅,猶如瘋狗。

  尤胭倒是比較淡定,拿出一張符,讓何良言和孫嘉昱一人握著一邊。

  二人照做,尤胭又拿出兩根紅繩,拴在了兩個人的手腕上。

  「定心聚神,聚合神靈。魂歸各處,四方安寧。」

  尤胭的聲音不大,但卻好像充滿了力量,「孫嘉昱,何良言,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吧。」

  話音一落,何良言和孫嘉昱都閉上了眼睛,好像昏睡了一般。

  陳晃有些擔心地站在何良言這邊,大約過了幾十秒,兩個人又紛紛地睜開了眼睛。

  孫嘉昱抬起胳膊,看著自己肉肉的胳膊小小的手,高興地大叫。

  「尤胭姐姐!我回來了,我不是老頭了!」

  尤胭笑了笑,又看向另一邊的何良言。

  何良言睜開那雙渾濁的瞳孔。

  陳晃似有所感,握住了他的手,「言叔,回來了?」

  何良言沖他笑了笑,但眼皮卻十分沉重。

  他回握著陳晃的手,「阿晃,以後要好好地生活。」

  陳晃心裡一沉,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樣,跪在了何良言的面前。

  「言叔,我會好好的。」

  何良言點點頭,又看向尤胭,「謝謝尤大師救了那個孩子,也救了我。」

  尤胭搖搖頭,她知道何良言沒多少時間了。

  他本就是將死之人,行將就木。

  「阿晃,我走以後,你就斬斷與何家的任何關係。不要去理那個孽子,任他飄浮吧。」

  「爸?」

  何華貿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面部扭曲著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是你親生的兒子啊,你為什麼不和我說話,反而和這個你資助的小孩說話!為什麼要任我飄浮!」

  何良言沒理他,又繼續對陳晃道,「切記,任他飄浮。」

  陳晃點了點頭,兩行清淚滑下。

  何華貿還在一旁大吼。

  「爸!何良言!我才是你親生的孩子,你都要死了,也不準備理我嗎?」

  何良言的眼睛變灰了一瞬,腦中匆匆划過好多副畫面。

  小時候他和小花一起笑著鬧著洗衣服。

  他們一家人坐在一起,緊巴巴地吃一條魚。

  成年後和喜歡的姑娘結了婚,有了孩子。

  他高興地抱著孩子親吻,說以後要給他全世界。

  妻子離世,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是不祥之人,那碗湯斬斷的不只是父母弟妹的親緣。

  兒子一歲會走路了,他不敢靠近,只能喜極而泣地躲在門後拍視頻。

  兒子一歲半會說話了,可是喊的卻不是爸爸,他失望中又帶著慶幸。

  兒子上小學了,寫了一篇作文叫我的爸爸,他將那作文看了又看,貼在了書房的牆上。

  兒子長大了,結婚了,有孩子了……

  何良言眼角划過一滴眼淚,緩緩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或許是哭,這命運的捉弄。

  陳晃手中的手忽而卸了力氣,他不敢相信地看向何良言的臉,愣了幾秒以後,終究是埋在何良言的雙膝之上痛哭出聲。

  何華貿張了張嘴,木然地盯著何良言。

  他父親至死,都沒有看過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