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的臉蛋兒圓圓,精緻的五官乍一看上去幾乎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其實這個小傢伙兒在很多地方長得都很像他媽媽。
尤其是現在皺起小眉頭,嚴肅提醒他的樣子,幾乎和他第一次見到寧枝時一模一樣。
看到他和寧枝的五官組合在這一張胖乎乎的臉上,他恍惚間仿佛聽到了橘子汽水被打開蓋子時的聲音。
「茲——」的一聲,甜膩的橘子味蔓延,引發來自靈魂的輕顫,咕嚕咕嚕的聲音不知道是橘子汽水的冒泡聲,還是他心裡的冒泡聲。
但泛起來的絲絲甜意卻是真的。
大寶個子小小,板著小臉兒警告爸爸時,其實心裡也有點兒沒底兒。
但想想媽媽和弟弟,他還是勇敢挺起了小胸口。
反正媽媽給了他很多保命的東西,要是爸爸敢對他動手,他也不會客氣!
爸爸半天沒說話,大寶還以為爸爸是對他的說法不滿意,悄悄在心裡給他減了十分。
既然已經減了十分,不是滿分的話,以後媽媽和他在一起豈不是要受委屈?
想到媽媽會受委屈的可能性,大寶胖乎乎的小臉兒再次緊繃。
不等他給媽媽選出更好的人,突然腦袋瓜兒一重,一隻大手穩穩放在了他腦袋上。
大寶抬頭,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個做工精緻的手錶,然後就是爸爸溫和陽光的笑意。
「好。」他聽見爸爸這麼說,「考察期期間,就請我們寧不耀先生多多指教了!」
大寶頓時挺起腰,耳朵再次悄悄發紅,聲音傲嬌,「宴俞洲先生,請不要和我套近乎。我可是很嚴厲的,一切都得看你的表現!」
話說完,大寶越想越不好意思,不等爸爸再說什麼,扭頭往爸爸的辦公室里去。
宴俞洲望著大兒子努力挺直背的身影,無聲彎了彎唇角。
小傢伙好像害羞了,為了他考核期的成績能好看一點兒,他還是不要提醒這位小寧先生走路順拐的事情了。
辦公室里,沒有媽媽的監管,加上爸爸的寵溺,小寶學會了用爸爸的手機點外賣,進入辦公室沒多久,他自己就幹完了一個小蛋糕。
「爸爸!蛋糕好好吃呀!」
他趴在爸爸腿上撒嬌,宴俞洲笑著抽出一張紙巾,把他嘴上的奶油擦乾淨。「你啊,怎麼吃得到處都是啊。」
「因為蛋糕糕太好吃了,不僅嘴巴想吃,小寶的臉蛋兒也想嘗嘗味道~」小寶嘿嘿笑著滾進爸爸懷裡,伸手去摸下一個小蛋糕。
他的小胖手悄咪咪搭上小蛋糕的外包裝,還沒完全抓住,突然一疼,小傢伙頓時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狗崽,嗷一聲叫出來。
「哥哥!你為什麼打我手手!」小寶怒。
大寶不緊不慢吃著手裡的小蛋糕。剛剛吃完飯就被爸爸的秘書接過來,他還不餓,在小寶已經吃完一個蛋糕的時候,他連小蛋糕的五分之一都沒吃完。
咬了一口蛋糕,大寶斜眼看他,「你今天吃的東西太多了,再吃下去,你要積食了。」
「才不會積食!」小寶不甘心挺腰,「我肚肚這麼大,還有放下下一個蛋糕的空間!」
然而哥哥的眼神涼涼,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小寶改變戰略開始撒嬌,「哥哥,再讓我吃一個嘛~我好餓呀~」
「你餓?」大寶冷哼了聲,「吃了這麼多東西,你還餓?我看你是饞吧。」
見哥哥這條路走不通,小寶曲線救國,去找爸爸撒嬌。
宴俞洲看了眼大兒子涼涼的眼,清咳了聲,勸導小兒子,「小寶不是剛吃完飯嘛,怎麼會餓呢?」
「我消化快嘛!」小寶抱著爸爸的腿開始晃,「爸爸,我想吃……」
宴俞洲為難看向大兒子,大兒子冷漠把自己吃剩下的蛋糕推過來,「那你吃這個。」
小寶看了眼,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個口味我吃過了,我想吃另一個口味的!」
「那你還是不餓。」大寶往自己嘴裡填了一勺奶油,「既然不餓,就別吃了,減肥吧。」
小寶哀嚎一聲,趴在地上裝死。
躺了兩分鐘,見哥哥不鬆口,爸爸也不幫自己,小寶繼續拿著爸爸的手機下單。
這次助理送過來的,是一套指甲油。
小寶坐在地上,身邊是爸爸提前給他準備好的小賽車和各種積木,他把兒童玩具區的玩具都扒拉到一邊,騰出一張桌子來,把剛買到的指甲油一一擺在上面。
「哥哥,你塗指甲油嘛?」
大寶正抱著一本圍棋書,學習怎麼下棋。聽到這話,他淡淡的小眉毛皺起,短短的手指拿起一顆黑子落下,「我是男孩兒,不塗指甲油。」
「男孩兒怎麼就不可以塗指甲油了!」小寶據理力爭,「哥哥你不要對男孩子有偏見!」
「哦,是嗎……」大寶聲音淡淡,注意力全在自己手上的書上,「那你會穿裙子去幼兒園嘛……」
小寶:「……」
他想了想自己穿著個小美一樣的花裙子去幼兒園,被一堆小朋友圍著看的情形,趕緊搖搖頭。
他不是勇敢的小孩兒,不敢這麼幹。
眼神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助理叔叔一直忙來忙去,不停在辦公室內外穿梭,爸爸倒是坐在椅子上,好像在開會。
他邁著小腿兒噠噠噠跑過去,跑到爸爸的椅子旁。
看到小兒子過來,宴俞洲把會議叫停,彎下腰問他,「怎麼了小寶?」
「爸爸!」小寶把自己選出來的嫩黃色指甲油拿出來,一雙眼睛裡亮晶晶,「我想給哥哥塗指甲油,但是哥哥不讓。我給你塗好不好?」
宴俞洲呆了一下,「塗指甲油?小寶為什麼突然想給爸爸塗指甲油?」
小寶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我看別的女孩子都塗指甲油!我想給媽媽塗,但從來沒有試過,所以我想先給爸爸塗一下試試!」
他可是注意到了,不管是剛剛那個黃小姐,還是那天在老宅遇到的抱著貓穿著綠旗袍的女人,都有塗指甲油,別人有的,他媽媽也要有!
「原來你要給媽媽塗啊。」宴俞洲大方伸出手,「那先拿爸爸來試試手吧。」
「哇!爸爸你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爸爸我超愛你!」
小寶的甜言蜜語不要錢一樣往外冒,甚至拉著爸爸的領帶,讓爸爸低下頭,「啾咪」一聲響,在爸爸的臉上親了一下。
柔軟的觸感貼在他臉頰上,不過短短一瞬,一觸即離。
宴俞洲看著在他身邊歡天喜地,忍不住轉圈圈的小孩兒,略有些顫抖的手輕輕撫上臉頰。
自從母親死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親他。
「爸爸!」小寶迫不及待讓爸爸調顏色,「你覺得我給媽媽塗哪個顏色好看?這個嫩黃色怎麼樣!是春天的顏色!或者這個嫩綠色呢,我覺得這個也好看,像夏天!」
小傢伙找了個小凳子坐在他身邊,對所有顏色如數家珍。
宴俞洲選擇了小寶最開始選中的嫩黃色,「要不試試這個?」
「我覺得這個不適合媽媽,」原本在一邊看書的大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趴在了他的辦公桌上,從一堆顏色中選出來一個藍色,「我覺得這個好看。」
小寶看到那個藍色,想都沒想就pass掉了,「這個藍色好老,不好看!」
「但是這個顏色顯白,而且……」大寶把那瓶指甲油放在自己臉頰的位置,「這個顏色和我們的眼睛是一樣的。」
小寶望著那瓶指甲油和哥哥的眼睛,輕輕「哇」了一聲,「真的是一樣的誒!」
「爸爸!」他扭頭看向爸爸,「我們一會兒給媽媽塗這個顏色,好不好!」
小傢伙興奮得臉頰紅彤彤,宴俞洲點頭,「好啊,我覺得媽媽一定會喜歡這個顏色的。」
等助理再進來時,就見自家老闆坐在電腦前,面無表情盯著電腦屏幕,時不時對對面的計劃提出修改意見,而他的手卻被坐在一旁的小公子握著,任由小公子在指甲上塗著指甲油。
老闆一邊開會,一邊分神注意著旁邊的小公子,以免小孩兒將指甲油吃到嘴裡。
他在門口站定,看了看辦公室里溫馨的場面,輕手輕腳走過去,將開會要用到的文件放到辦公桌上,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宴俞洲開完會,小寶正好將爸爸的一隻手塗好。
雖然他年齡小,手指也短,還不能控制到塗抹的厚度,偶爾也會將指甲油塗得爸爸滿手都是,但他身邊還有卸甲油。
在爸爸的傾力幫助下,他不過練習了兩三次,就能把指甲油塗得好看了。雖然比不上外面的美甲師,但是他至少不會塗得這裡薄,那裡厚,也不會把指甲油塗到指甲外面了。
待自己練習好,小寶迫不及待想回家給媽媽塗指甲油,對爸爸辦公室的熱情也消失殆盡。
「爸爸,咱們回去吧!回家找媽媽!我們一起吃午飯!」
——
寧枝在樓下的店鋪里坐了一會兒,大概上午十點半左右,一個失魂落魄的男孩兒來到了店裡。
他背著書包,染著一頭淺金色的頭髮,看起來大概十六七歲,五官清秀乾淨,雖然頭髮看起來像個小混混,但眼睛卻十分乾淨。
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到了店裡的時候,他眼神迷茫片刻,隨即浮現出一股戾氣。
寧枝坐在裡間的小屋,聽到他咬牙暗罵,「這是什麼地方……我……我怎麼到這裡來了,真是的,差點誤事!」
說著他就要走,被寧枝叫住,「等等。」
步懷鵬扭過頭,就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個子高挑的女人站在他身後,而他竟然一點兒聲音都沒聽到。
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待在這麼一個他迷迷糊糊走進來的小店兒里,步懷鵬頓時感覺自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快速退後幾步,直到後背抵在店鋪的門上才停下來。
「你……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他看著眼前穿著一身寬鬆亞麻色衣服的女人,即使從小跟著老爸穿行在各種酒局,見過了無數長相或美艷或清麗的女人,其中不乏一線明星,但乍一看見寧枝的樣子,他還是被狠狠驚艷了一把。
但想想能讓他眼熟的人,不是電視上的電影明星就是在他爸的酒局出現過的女人,他砰砰亂跳的心頓時涼下來。
不管是這兩種的哪一種,都不是什麼乾淨人。
他輕嘖了一聲就要走,「什麼東西啊,我還以為什麼人呢……」
他推開店鋪的大門,這才發覺大門兩側有香火鋪的招牌。
「好傢夥,」他嗤笑,「見過你們這樣的女人退休開咖啡店釣大款的,也見過開足療店犯法的,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開香火鋪的。美女,你從良是不是從過頭了?」
他身後,寧枝靜靜抱胸站著,似乎在觀察他。她的眼睛很黑,幽幽反著光。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冷靜,步懷鵬總有一種她在看什麼教科書案例的感覺。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啊!」
他吼了一聲,可寧枝依舊沒什麼太大反應。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就在步懷鵬絮絮叨叨打算離開的時候,寧枝冷不丁開口:「要不是咱們兩個人的生長環境挺像的,就你今天的態度,我就放任你去死了。」
步懷鵬:「……」
他笑出聲,「原來你不是從良過頭了,是腦子壞掉了啊!玩什麼封建迷信呢!」
說著,他踢了一腳門口寫著「香火鋪」的牌子,整理了一下肩帶就要離開。
「你今天看到你媽出軌了,打算怎麼處理?就這麼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去跟你爸吃飯嗎?」
不緊不慢的女聲幽幽穿過來,步懷鵬一下停住了腳。
他眉頭皺得死緊扭頭,攥著書包帶兒的手驟然收緊,眼神不善望過來,「你怎麼知道我媽的事?」
不知道想到什麼,他情緒突然有點激動,「你是我爸的小三兒,還是我媽情人的人?我知道了,你是我爸的小三兒是吧?!我特麼就知道,那個混蛋肯定是出軌了!不然我媽絕對不會跟那個男人在一起的!」
說著,他瞪著寧枝狠狠攥緊拳頭,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控制住自己打上去的衝動。
「你怎麼這麼能腦補啊。」看著他轉身就要會去找爸爸算帳,寧枝笑了聲。輕蔑的笑聲,頓時讓步懷鵬停下了腳。
十六七歲的少年本就是最衝動的年紀,聽到寧枝的話,他差點沒忍住自己的怒氣。「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寧枝對他招招手,「我不是你爸爸的小三,你爸爸有錢沒錯,但沒我有錢。進來吧,我最近在網上算命挺有名的,看在咱們兩個的成長環境差不多的份上,我給你好好算一卦。」
算命……算卦?
步懷鵬突然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女人眼熟,前兩天他把自己家的事情告訴了好兄弟,當時好兄弟還說讓他去報名參加港區的一檔靈異節目,說那個節目上有個大師很厲害,要是他問,估計他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短褲都能算出來。
好兄弟說得大師……不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想電影中那些冒犯了大師,被各種折磨的炮灰,連忙追在寧枝身後不斷道歉。
「大師大師!實在對不起大師,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沒有認出來大師你!」
邁進小隔間的時候,步懷鵬遲遲沒有得到寧枝回復,差點跪下。
看著他慫包的樣子,哪兒還有剛剛的張狂相。寧枝坐在裡屋,給他倒了一杯茶,「先進來吧,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計較了。」
「謝謝大師,大師長命百歲。」
步懷鵬連忙進來。他把背上的包放在一邊,小心翼翼看了眼寧枝,「寧大師,我……您剛剛說的為我算一卦的話,還算數嗎?」
「算數,當然算數。」寧枝把一個小小的茶杯放到他面前,「抬起臉來,讓我好好看看。」
步懷鵬連忙屏息凝神,收起臉上的所有表情,緊張看向寧枝。
寧枝:「你今天有血光之災,你知道嗎?」
「血……血光之災?」步懷鵬嚇了一跳,「那今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躲著馬路走……不不不,我直接坐地鐵回家好了!」
「不是車禍,是人禍。」寧枝看著眼前只有十六七歲的男孩兒,方仿佛看到了當年只有八九歲的自己。「讓你有血光之災的,不是意外,是你的親人。」
「我的……親人?」步懷鵬沒理解,「我的親人讓我有血光之災?難不成是我爸回家把我揍了一頓?」
他自言自語猜測,「那也不對啊!自從我上了高中,他怕我傷了自尊,已經很久沒有揍過我了。至於我媽……我媽就更不可能了!」
看到他還有點兒嬰兒肥的臉,寧枝笑了下,「就對你媽媽這麼信任?」
步懷鵬:「……」
他從自己的猜測中回過神,意識到寧枝的潛台詞的那一刻,嘴角的笑容突然一頓。
「大師……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寧枝直勾勾看著他,「今天你回去,會被你舅舅和外公他們綁架。然後他們會以你為要挾給你爸要錢,但是你被綁著的時間太久了,全身血液不流動,造成你休克性死亡。」
「步懷鵬,這才是你真正的血光之災。」
小小的隔間茶香肆意,聽到這段話的瞬間,步懷鵬下意識想笑,但觸及寧枝眼底的認真,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大師您……是因為我剛剛地冒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說過了,剛剛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寧枝托腮。
長長的亞麻色袖子從手腕垂下來,落到桌面上,露出她纖細白皙的小臂,手腕上一串細細的黑色珠串襯得她的皮膚雪白。
「步懷鵬,你知道的,要不是你爸爸給你媽的錢足夠多,你媽媽那種只愛自己的人,是根本不會陪在你身邊長大的。現在她找到了能給她更多錢的男人,你覺得她還會待在你身邊嗎?」
關於原生家庭最大的秘密被這麼簡單直白的剖開,步懷鵬呼吸停頓了一下,隨即腦子一大片空白。
這人說得沒錯,他媽出軌了,有了一個比他爸更好的提款機。可是他舅舅和外公會殺了他這種事情……
就算爸媽離婚,他也是舅舅和外公的親人啊!
「對不起……」他慌裡慌張地站起來,腿不小心碰到矮腳茶几,放在桌子上的茶水搖搖晃晃差點灑出來。「對不起,這件事實在是……有點太匪夷所思了。我……我要去找一下我爸爸,我想冷靜一下。」
說完,他不再聽寧枝說什麼,從店鋪飛速沖了出去。
看著這孩子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寧枝在隔間枯坐了許久。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才回去。
電梯的GG正在宣傳一部偶像劇,女主長得甜美漂亮,而男主竟然是很久沒聯繫過的楚辭。
寧枝盯著短短兩分鐘的宣傳片看了一會兒,回家坐在沙發上愣神。她發了會兒呆,乾脆拿出平板開始追起了劇。
劇中的男女主演技都很好,彈幕上滿滿全是在磕cp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和楚辭相處過,她怎麼也看不進去,甚至看著看著就有點犯困。
她把追劇的陣地從沙發搬到了床上,看著看著竟然睡了過去。
夢裡,許久沒有夢到過的兒時場景再次如海嘯般湧來,那裡是個無法掙脫的漩渦,仿佛一旦落入進去,就在也沒有掙扎出來的機會。
時隔多年,她又看到了那個被她稱為父母的人。
他們不斷爭吵,絲毫不顧及當時只有三四歲的她。兩個人打扮光鮮亮麗,卻一直不斷指責。他們明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卻惡語相向,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者對方的薄弱之處,一刀一刀割在對方最脆弱的地方。
之後,那個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叫她去樓下玩,就在她和家裡的小狗一起草坪上玩球的時候,玻璃碎裂的聲音和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隨著臉上溫熱的液體一起變成了她的噩夢。
那個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被人從五樓推了下來,正好落在她眼前,當時只有三四歲的她幾乎被嚇傻了,下意識抬頭,只看到了窗邊舅舅驚慌失措的臉。
再然後,母親改嫁,舅舅出國,因為有母親的作證,父親的死以意外結案。她則是被姑姑抱到了徐家生活,一直到十五歲……
三四歲的記憶本應該已經模糊,但是對於她而言,卻好像越來越清晰。
就連當時父親摔下來,濺在她臉上的血的溫度,都那麼真實。
寧枝睜開眼時,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白花花的天花板,很長時間沒有動。
直到心裡突然升起來的暴躁一點點壓下去,她才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微卷的長髮遮住她的臉,寧枝被額前垂落的頭髮撫到腦後,狠狠吐出一口氣。
難怪單真真總是說她憤世嫉俗,行為作風惡劣……看來上輩子的她在別人眼中,應該真的是挺暴躁的。
穿上鞋去客廳喝水,一打開臥室的大門,一股香味橫衝直撞向她撲過來。
宴俞洲端著最後一道湯從廚房裡出來,見她醒了,展顏一笑,「你醒了!快來吃飯吧,我親自做的,都是你愛吃的菜!」
寧枝注意到他手上帶著的黑色手套,也注意注意到他太極圖一樣的靈魂顏色再次變成了白色朝上。
大寶小寶跑過來,牽著媽媽在餐桌旁坐下,宴俞洲坐在她對面。
大概是剛從公司過來的,他身上還穿著白襯衫和灰色的西裝馬甲,胸前的粉色圍裙和這符商業精英的打扮格格不入。
見寧枝看過來,他眼睛中含著期待,故作平靜道:「嘗嘗吧,看看好不好吃。」
寧枝喝了口湯,點頭,「挺好的,很好喝。不過……」
她指了指宴俞洲的手,「在家裡做飯,為什麼還要帶手套?」
「因為我給爸爸塗了好看的指甲油!」小寶迫不及待舉手,和宴俞洲一模一樣的眼睛裡星光閃閃,「爸爸就把手套戴上了!」
那邊宴俞洲脫下手套,他的手長得很好看,骨節分明,白皙細長,指甲上卻歪歪扭扭塗著黑藍色的指甲油。
他笑容寵溺,「小寶給我塗得,怎麼樣,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