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玄師的聲音在舞台上久久迴蕩，不僅在前台的工作人員聽得清清楚楚，就連在後台的玄師們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寧枝聽見身邊的女塔羅師納悶，「這個人是什麼意思啊，他這是直接打算棄權了？」
「而且就算他現在這麼說了，想去的信眾看到他這種樣子，也不敢再過去了吧？」
後台只有玄師，在這位女塔羅師說話之前，根本沒有人說話，所以她略顯尖厲的聲音就在後台顯得格外清晰。
坐在最前面的公孫不疑別過頭看了她一眼，從喉嚨里擠出來一聲笑，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你太天真了。」
他嘖嘖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對女塔羅師的天真，還是對前台雕的鬧劇。
「他這是什麼意思？」女塔羅疑惑看向寧枝，「他是在誇我嗎？為什麼誇我？」
「誇你？」坐在寧枝身後的司席沒忍住笑出聲。
他俯身靠近前排的塔羅師和寧枝兩個人，黑色的苗式上衣沒有拉緊，露出輪廓隱約的腹肌線條，所以即使身上各式各樣的銀色配飾嘩啦嘩啦響，頂著一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依舊不顯女氣。
司席輕嗤，「他沒罵你就不錯了。」
「罵我？」女塔羅師這下是聽懂了，但眼睛裡的疑惑就更加明顯，「為什麼罵我？我又沒有招惹他！」
「這第一個玄師……」坐在她身邊的寧枝幽幽出聲，「應該是收了別人的錢。」
不然就算是知道自己要被淘汰了，也不太可能是這種反應。
看來上一期節目的收視率不錯，竟然都已經讓某些人這麼坐不住了。
女塔羅師聽得一知半解，但看看這裡的其他人都一副明了的樣子，她繼續追問：「節目組本來就是給了咱們錢的啊？」
自從上一輪在節目上沒有被海選掉，她就收到了節目組的報酬，那些錢足夠她這段時間在華夏好好玩一玩兒了。
「他收的不是節目組的錢，而是節目組死對頭的錢。」司席今天的心情不錯，也樂得給她掰碎了講，「所以他在直播上搞這麼一出，純粹是讓看咱們節目的觀眾覺得，他自己是個半吊子，順便讓其他觀眾也懷疑一下咱們其他人的實力。」
「如果觀眾們上鉤了的話，那正好可以把咱們節目的收視率打下去。」
女塔羅師：「……」
她盯著司席一張一合的嘴，深邃的藍眼睛緩緩瞪大。
我擦！好髒的商戰！
華夏果然很複雜！
「那……」她有點擔心，「觀眾們會上鉤嘛？」
司席示意她去看寧枝和公孫不疑，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
正在看直播的觀眾大部分都沒信。
【這個大師是在鬧著玩兒嘛？這可是直播啊，竟然直接念GG了？!】
【媽的笑死我了，大師的業務範圍還挺廣啊！在港區竟然還有自己的店鋪，666！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我心梗啊我！我之前在海選的時候還投過這個大師一票，萬萬沒想到這種玩意兒竟然是我自己選出來的！（吐血）】
也有港區人民對這種大師表示懷疑和鄙視。
【這種傢伙一看就是喜歡在天橋底下擺攤騙人的神棍！他說的這個店鋪，打死我我也不會去！】
【我也不會去！絕不助長這些騙子的氣焰！】
眼看直播間的彈幕沒有被第一位玄師帶跑，職業水軍開始在裡面渾水摸魚：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大師啊，我還以為大師們都是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呢！竟然還有這種為了錢不擇手段的……】
【哈哈哈哈，大師們慣會騙人嘛！這節目上的大師，哪個不是為了圈錢上來的？】
【就是就是，都是為了圈錢，某些傻子還把他們捧得這麼高！】
職業水軍剛說了幾句話，甚至大部隊還沒來到就被直播間的港區人民給按了下去。
【（擼袖子）來來來，讓我看看是哪個癟三罵我們港區人是傻子！他娘的的玄學文化都在我們這邊傳了幾百年了，老子還是第一次被人罵傻子！誰他娘的說的，自己出來！】
【前面幾個殺千刀的，恐怕不是知道我們公孫大師是什麼人吧！我們公孫大師可是銀龍王正統的徒子徒孫！知道什麼叫正統嗎前面幾個雜碎？】
【我們都是傻子，就你是聰明人行吧？我們公孫大師前些年作法事免費超度的時候你他娘的還在你娘懷裡喝奶呢！我們寧大師一個星期前在直播間抓人販子的時候你在哪兒呢？張嘴就說也不怕被嗆死！】
港區的鬼神文化盛行，不論男女老少，都秉持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理念一代又一代傳承著千百年來盛行而來的文化。就算有些年輕人是無神論者，在有長輩的地方也不敢這麼說。
這群水軍是完全踩在了港區人的警戒線上，很快就被罵得不敢吭聲。
水軍公司的老闆氣得直接摔了鍵盤。「媽的，氣死老子了！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嗎，看著老子在前面挨罵，你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老闆……」被罵得大氣不敢吭的員工默默舉手，「我們罵了，但是沒有罵過。而且，好像因為咱們在直播間裡鬧的這一出，直播間的觀看人數更多了……」
老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在剛剛全力輸出的時候，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引發了眾怒，不僅被直播間的人追著罵，還招惹了直播間外的人。
原本更喜歡看電視的港區人民知道直播間有一群人在罵自家這邊的傳統，就連一些不太會用手機的老人家都讓孫子孫女開了直播上去對罵，原本就再創新高的收視率經過這麼一折騰，反而再次創造了收視神話。
「抱歉導演，是我疏忽了。」在導演身邊坐著的副導演垂著頭，表情內疚，「明明知道咱們上次的直播成績這麼好，我竟然忘了其他電台可能被在後背出手……」
「算了。」幸好這次因禍得福，導演正高興，也就沒有抓著副導演的錯處不放，提醒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這種失誤，不要有下次了。」
副導演堅定點頭，「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
經過了這個小插曲，很快讓第二位玄師上場。
像公孫不疑、寧枝、蘇暖這種在網絡上名聲大噪的玄師，自然會珍惜羽毛，不會幹出來那種為了錢背刺節目的事情。但其他玄師就不一定了。
副導演抓緊時間把其他所有玄師排查了一遍，客氣地強調了一遍合同，這才放第二位玄師上場。
經過提醒，第二位玄師就表現得靠譜多了。
他先是經過了測字、看手相，前前後後折騰了近半個小時，才得出來兩個人是情侶，而且最近關係似乎陷入了僵局的結論。
「我們是情侶沒錯。」兩位委託人中的女人點了點頭，率先出聲，「但是我們的感情還不錯，也並沒有吵架之類的。謝謝大師。」
2號不甘心地搖搖頭。
今天天時地利人和，他都覺得這次的一卦是他自從入了玄門之後，算過的最靠譜的一次。
他看了眼兩個人之間相隔不近的位置，反問：「你們兩個人若不是吵架了，怎麼會做得這麼遠呢？」
說到這話，2號玄師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沉痛搖搖頭，「我雖然老了，但是我見過不少你們這一代的小情侶，就算是在人那麼多的公交車上，兩個人也恨不得粘在一起……」
他能經過兩輪海選，多少也算是有實力的，在港區也有一些信眾，賺了一些小錢，所以平常很少坐公交車。
為數不多幾次坐公交車，都能碰上公交車上有小情侶抱在一起，視若無人親的啾啾響，好幾次讓他紅了老臉。
所以他在看到兩個人之間的破綻時，才能這麼肯定自己卦象的正確率。
情侶委託人中的男人輕輕抬起眸，淡漠瞥了一眼說話的老玄師，嘲諷一下：「大師，不是所有小情侶都喜歡親親抱抱。我早就過了那種不分場合和女朋友貼在一起的年紀，大師您這麼果斷，還是欠缺考慮了吧。」
2號玄師：「……」
他看看說話的男人，又看看那邊眼神抱歉的女孩兒，一時間也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
直播間外這麼多人看著，情侶中的女孩兒也不想鬧得這麼不好，連忙就男友的態度跟大師道了歉，然後解釋：「我男朋友不喜歡和人有太多的肢體接觸，但是大師您說得沒錯。我和他確實是情侶。」
2號玄師點了點頭，跟著主持人的引導下台。
後面該上台的就是3號玄師。
1-3號玄師是目前留在台上的玄師中最弱的三個，3號玄師快上台的時候，一直站在後台的鏡子前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緊張的額頭都是冷汗。
「你這個髮飾挺漂亮的。」
在3號緊張的第6次整理頭髮的時候，身邊突然有人出聲。
3號玄師被嚇了一跳，頂著一張滿是冷汗的臉看過去，這才發現站在她身邊的人竟然是寧枝。
她大概四十歲左右，不像很多貴太太一樣保養良好，臉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皺紋。身上穿著寬大的袍子，只在胸前束緊，遠遠看過去像一隻白燈籠，不像港區本地的玄師，倒有點像南洋那邊某個黑玄師的分支。
看到寧枝，3號玄師被嚇得退了一步，本能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髮飾，以為她是來找自己麻煩的，連忙道：「寧小姐，我……我不是黑玄師！我家祖上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從南洋那邊搬過來。」
「我身上這些東西，就是祖上留下來的，混口飯吃。」她嚇得咽了口口水，舉起三根手指頭髮誓，「我保證，我是土生土長的港區人，真的不是黑玄師！」
她本來就因為緊張而臉發白，對上寧枝的時候，一張臉上連嘴唇都失去了顏色，白得像紙一樣。
寧枝笑了笑，安撫她，「我並沒有覺得你是黑玄師，你放心。」
「不過……」她仔細看了看3號玄師頭上的髮飾，「這個東西……你祖上是擅長把鬼請上身的神婆一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