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風情園時,那孩童軟糯的笑聲已經消失。
此時的風情園非常安靜,好似所有人都已沉睡,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驚悚的噩夢。
走到民宿區,商秋枝看見兩個男人相隔十幾米靜靜站在原地,她先朝酆硯瞧了一眼,隨後走向葉同塵。
「師兄,那小鬼抓著了嗎?」葉同塵問。
商秋枝淡淡搖頭,「放了。」
不是沒抓住,是她放了。
「這是為何?」葉同塵納悶道。
商秋枝將自己的想法簡單說了一下,「我懷疑,這小鬼可能也與新世界有關。」
這話一出,葉同塵瞳孔放大,神情嚴肅起來。
「根據目前我所了解的信息,剛才的那個小鬼應該是上一屆禁娘的孩子。但按照時間來看,這小鬼去世不到一年,如今卻與四五歲孩童一般無二,且實力頗深。我猜測,可能有人在背後飼養催化它。」
「直接抓住我擔心會打草驚蛇,所以乾脆先放了,放長線釣大魚。」
葉同塵聞言,猶豫的問,「為何確認那是禁娘的孩子?」
商秋枝想了想,回道,「芙茶村在上一任禁娘離開後,與禁娘有血緣關係的人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
「如果說是巫仙降罰,這種程度到也可以理解,禁娘離村後,巫仙的手伸不了多長,加之禁娘夫妻二人死不回頭,只能用血親泄憤。」
「禁娘回村看望骨折的母親,遭到村民驅趕毆打,導致孩子流產,按理來說,這是村民在幫助巫仙懲罰犯忌的禁娘。」
「禁娘離開後,幫助巫仙的村民們卻受到了巫仙降罰,你認為這說的過去嗎?」
葉同塵搖搖頭。
站在巫仙的一方針對禁娘,卻被巫仙降罰,這不是無差別攻擊嗎?
「禁娘流產時,孩子已經七個月大,就算生下來,也是能養活的。但孩子卻被扼殺在母親的肚子裡,其怨氣程度,你應該清楚。」
商秋枝雙手抱臂,繼續說,「這種身世的鬼嬰,最是適合用來煉化的。」
供奉古曼童和養小鬼的人就最喜歡找這種怨氣重的鬼嬰。
「禁娘的孩子流產後,村里前後四個孩子去世,你猜,是這小鬼作祟的可能性大,還是巫仙。」
葉同塵抿了抿唇,「小鬼。」
的確,禁娘的孩子還沒出生就被害死,其怨氣百分百可以幻化成厲鬼。
村里前後死掉四個人,還都是孩子,是那禁娘的孩子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這裡,葉同塵再次問道,「那這新世界……」
「肖翊跟你提過審問江浩的事情嗎?」商秋枝問。
聽見這話,葉同塵愣了幾秒,隨後露出恍然的神情。
那天肖翊因為遭到疑似臥底的上級批評,心中氣憤不已,找他喝酒。
的確是有提過江浩的事情。
還說過,新世界的人可能在海市鬼山有窩點。
當時因為肖翊醉得厲害,吐了一屋子,他忙著收拾清理,所以沒有太去注意話里的內容。
海市鬼山,不正是今天路過的地方嗎?
他還記得,之前福壽山莊的山神新娘是被鎮壓在山神廟裡,不斷滋養導致陰氣加重,其目的就是為了催煉出鬼王。
還有《星秀101》的攝青鬼,它就是新世界催煉厲鬼的手筆中,最典型的例子。
根據之前的情況來看,這不到一年的小鬼就已經有如此強大的陰氣,並且先後害死四個孩子。硬說沒人在背後操作,他是不信的。
而且剛好,新世界的窩點極有可能在海市鬼山……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葉同塵眉頭緊鎖,神情嚴肅。
「我準備直播結束後,去一趟這海市鬼山。」商秋枝回道。
既然已經來了,自然是不能空手而歸。
管它是鬼山還是神山,她都得上。
葉同塵贊同點頭,想到什麼後,猶豫道,「需要等肖翊他們來了再上山嗎?」
商秋枝思索片刻,說,「可以,到時候看他們能不能趕過來。」
大致溝通完,商秋枝便與葉同塵說了再見。
夜風輕輕吹過,她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安靜等待她的酆硯。
髮絲隨風飛舞,有幾縷擋在眼前。
「冷不冷?」酆硯的聲音低沉磁性。
商秋枝胡亂撩開頭髮,揉了揉眼睛,有些困的打了個哈欠。
商秋枝朦朦朧朧的抬眸看向酆硯,下一秒,男人俯下身,只覺腳下一空,商秋枝已被酆硯抱入懷中。
下意識的,商秋枝勾住酆硯的脖子。
好聞的氣息湧入鼻尖,商秋枝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舒服的貼在酆硯的脖頸。
「剛才說的,你聽見沒?」商秋枝嘟囔一句。
酆硯低著頭「嗯」了一聲。
「回去吧,我困了,想睡覺。」
因為知道今晚會有東西來,她一直等到了凌晨十二點,為了追小鬼,她大半夜在山林里跑了三公里。
從小鬼那裡套到話時,已經是凌晨三點過,假意放走小鬼,她又走了三公里回到風情園。
真的快要累死了。
酆硯輕輕勾起唇角,抱著商秋枝朝船型屋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穩,動作輕柔,如同抱著最珍貴的寶貝。
……
因為晚上的突發情況,田駿馳對第三天早上的安排都被臨時取消,就連直播也往後推遲了。
以對之前經歷過的了解,張導原本是想提前結束行程,今天上午就回京都。
張導猶豫再三,決定今天上午在風情園休整一下,等直升飛機抵達海市,他們就立刻返回。
至於直播內容,可以在風情園體驗製作黎族特色美食,也可以學習繡黎錦。
這些都是風情園本身開設的項目。
和嘉賓們溝通完,張導便將節目組的安排告訴了田駿馳。
因為嘉賓們的民宿區和風情園工作人員的住所離得遠,撞鬼的只有節目組部分人和嘉賓們。
所以田駿馳並不知道昨晚上發生了什麼,只是今天早上通過大家的隻言片語才了解一二。
得知鬧鬼後,田駿馳的第一反應就是巫仙降罰,便答應了節目組提前離開的要求。
商秋枝起床吃飯時,正是早上九點半,她邊吃邊搗鼓著手機。
今天醒來她才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了,剛剛洗漱的時候快充了一會兒,趁著吃飯,她看看有沒有錯過什麼消息。
翻完微信,只有大學輔導員給她發了一條通知,是讓她找時間回一趟學校,進行開題報告答辯。
早在面試工作前,商秋枝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開題報告撰寫,只是還沒開始寫論文。
商秋枝禮貌的回了一句「好的,謝謝老師」後,給肖翊打了個電話,但對面提示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商秋枝只好掛掉電話。
剛好這時張導已經和田駿馳談好相關事宜,於是直播間被重新開啟。
【昨天後來又發生了啥呀?】
【不該問的少問】
【看商姐這麼悠閒的吃早飯,應該是已經處理完了吧?】
【商姐的安全感滿滿啊~】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商姐的直播間,沒有看其他人的,有沒有人可以商一下?】
【就是葉同塵去救人唄,其實我感覺那群小鬼好像都只是來嚇人的,沒有實質性的攻擊】
【雖然是有點這麼回事,但你就說那群小鬼陰森森的笑嚇不嚇人?!精神攻擊也很恐怖的好不好!】
【昨晚上我睡覺都感覺能聽見「咯咯咯」的笑,我真的……】
【我也是,大晚上想上廁所都硬生生憋著,熬到天亮才起床】
【不是,只有我在關心為什麼今天推遲直播這麼久呀?】
【我也想問,今天還有什麼安排嗎?】
正當彈幕在詢問時,商秋枝已經吃完早飯,準備和酆硯去往張導通知的集合地。
聽說是要親手製作三色飯。
抵達集合地時,秦盼雪等人正在淘米。
「商姐,我給你和酆哥留了一大碗米,在最右邊的木桌上,你看看夠不夠。」簡梵音邊淘米邊說。
商秋枝聞言,朝簡梵音道了聲謝謝後,走到木桌前查看自己和酆硯的米。
「夠嗎?」簡梵音問,「需不需要再加點?」
商秋枝側過頭,對上簡梵音略帶討好的目光,淡淡的說,「夠了,謝謝。」
「那好吧。」簡梵音有些失落的垂眸,想到什麼後,又再次看向商秋枝。
「商姐,你有什麼步驟不懂就跟我說,我剛剛已經和黎族的阿姨請教過了,我可以幫你。」
商秋枝輕輕頷首,「謝謝。」
說完,她轉過身帶著酆硯去接水淘米。
簡梵音看著商秋枝的背影幾秒,隨後收回目光,低下頭安靜的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沒人看見她眼中的失望和落寞。
因為有酆硯在,商秋枝對做飯沒什麼好擔心的,等將米淘洗乾淨後,酆硯也從黎族阿姨那裡學完了三色飯的製作過程。
帶著需要的食材,酆硯回到商秋枝身邊。
這時,一個園區的工作人員跑了進來,「老大,外面有人找。」
正在和張導說話的田駿馳聞聲看去,疑惑的問,「誰啊?」
聽見自己的名字,商秋枝停下手中的事情,抬頭看去,「找我?」
「嗯嗯。」工作人員道,「找您的,我讓他在大門口等著,您看要不要我去帶進來。」
商秋枝和酆硯對視一眼,脫下圍裙,「不用,我自己去看看。」
工作人員連忙點頭,「那好,我開觀光車帶您過去吧。」
「謝謝。」商秋枝將圍裙遞給酆硯,抬腳走了出去。
坐上觀光車朝大門沒開多久,商秋枝便遠遠看見了站在大門口的人影。
隨著觀光車越來越近,商秋枝看的也就越清晰。
米色休閒褲和褪色嚴重的米色衛衣。
赫然是前兩天在機場遇見的男人,連承。
「商小姐,你好。」連承有些踟躕的說,手指緊緊扣住單肩包的肩帶。
走下車,商秋枝的目光在連承頭上的漁夫帽上停留兩秒,淡淡點頭,「又見面,連承。」
連承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抱歉如此冒然的找過來……」
「你看了昨晚的直播?」商秋枝問。
今早看手機的時候,她才得知昨晚的直播開過一陣。
「是的。」連承坦然點頭,「那天葉道友和我提起過直播節目,昨天我在家無事,就打開了直播。」
聞言,商秋枝瞥了眼不遠處蹲守在中巴車附近的村民。
她平靜的收回目光,朝連承說,「有什麼事情,進來聊。」
連承自然明白身後有人正盯著自己,他點了點頭,抬腳走進風情園。
此時的他有些慶幸來之前買了頂帽子,不然那些村民肯定會看見他的髮型。
見園區大門口的人進去,蹲守在中巴車附近的村民互相看了看,低聲交談幾句後,其中一人快步離開。
回去的時候,商秋枝沒有坐觀光車,而是帶著連承步行往裡走。
「你是為了那小鬼來的?」商秋枝不喜歡兜圈子,率先開口問道。
連承沒想到商秋枝已經知道了自己來的目的,驚訝過後苦笑點頭。
商秋枝其實從剛才確認大門口的人是連承後,就已經明白了他的身份——
上一任禁娘的愛人,博主承諾筆下的連道長。
「我的身份,我想商小姐已經猜到。」連承說,「我便是田駿馳口中和上一任禁娘相愛的漢人道士,連承。」
「昨晚看見那小鬼後,我就覺得不對勁,那長相簡直和藍藍流產後,我夢見的孩子一模一樣。」
說著,連承露出痛苦的神色。
「當初我和藍藍趕回芙茶村,村民對她百般阻撓,儘管我努力護著她,還是讓她被人傷害,孩子流產。」
「孩子流產後,藍藍日夜以淚洗面,甚至因此患上了抑鬱症。為了緩解她的心情,也為了這個有緣無分的孩子,我和藍藍曾去放過花燈,為孩子超度。」
「當天晚上,我便夢見了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孩,乖巧的喚我爸爸,叮囑我照顧藍藍……」
說到這裡,連承的眼中流下一行清淚。
那是他盼了七個月的孩子,是他與藍藍的孩子啊!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放完花燈的那天,藍藍和他說的那句話。
寶寶從我身體離開的那一刻,會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