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傑不再言語,捏著古錢依言查探去了。
但是叫他在這種場景下安安靜靜,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大師,你說的惡鬼是這個神像嗎?」
寧雨欣從角落裡抽出一根細密的小黑線,隨手用古錢一抹,那黑線就被抹了個乾淨。
「算是。」
「我說寧大師,這個時候咱能不要當謎語人了嗎?」
寧雨欣拿後腦勺沖他翻了個白眼:「聽不懂好賴話是不是,我這麼說肯定是因為我不確定啊,這點理解能力都沒有?」
陸家傑哆嗦了一下:「還真沒有……連你都不清楚,那咱們不會是要葬身鬼口了吧。」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死在這了,以後記得去找你那缺德老闆。」
「那不成,你不是給了老闆法器嗎,尋常鬼魂不能近身,我要是撞上去,還不得把自己撞碎了,還是跟著你吧。」
寧雨欣眨眼已經搜完了一小半祭壇,聞言欣然應允:「好啊,我身邊正好缺個能當牛馬使喚的小鬼,你來也成,三天一頓飯,不管工資,生死自負。」
陸家傑怒:「這是嚴重違反勞動法的!」
憤怒過後又是悲涼,喃喃道:「呸,不吉利,我這還沒死呢。大師,咱們現在這是在幹嘛?」
「破陣。」
寧雨欣擰了擰眉頭,扯開話題:「你看桌上那些絡子不眼熟嗎?一個小時前不才剛見過。」
陸家傑本來就很眼熟那玩意兒,被她一句話勾起了回憶。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來了。
「那,那不是『幸運符』嗎?」
進鬼屋前,村裡的嫁衣少女親手系在周采芙手腕上的東西!
寧雨欣語氣悠悠:「這叫納陰結,能給惡鬼指路。」
陸家傑不笨。
看一眼那神像,再一聽這晦氣名字,立刻明白了:「難道這東西選的不是幸運兒,是祭品?」
「算你還不笨。」
「那村子的人……」
「肯定知道。」
寧雨欣眯了眯冷色的眸:「要是沒有誠心的祭拜和養育,這東西怎麼可能長到這麼大……依我看,這樣的祭祀應該已經存續三十年歷史了。」
陸家傑啞然,想到自己進村以來,路上遇到的村民還都跟他友好地打招呼,霎時覺得喉嚨被哽了一下,可又覺得不對。
「但安寧村不是最近半年才大火的嗎,這種祭祀怎麼可能已經存續了那麼久?」
寧雨欣輕輕嘆口氣,語氣里難得沒有夾棍帶棒:「你進村以來,在村里看見過多少女人?」
「飲料店的老闆娘,賓館前台……」
剛報兩個,陸家傑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無論是賓館還是冷飲店,都是接觸客人較多的地方。
可除了這兩人,他在安寧村內溜達一圈,此刻回想,卻愣是沒想起來自己還見過哪個女人。
就連那種村落間必備的老婆婆都沒個影兒。
硬要說的話,今天花轎上那個嫁衣少女算第三個。
寧雨欣檢查完了自己那邊,又過來幫陸家傑:「從前閉塞,想要獻祭,當然只能拿本村人,準確地說,是本村少女。」
少女的血純淨懵懂。
是世上最好最乾淨的東西。
「最開始可能是因為一場天災,也可能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疾病,愚昧和封閉催生出極致的惡,把這個村子逼上了無法回頭的絕路。」
陸家傑忍不住問:「可是生起祭祀,難道天災就會被收回,重病的人就會痊癒嗎?人又不是傻子,知道沒用還要殘害無辜性命,被當做祭品的少女就沒有爹媽朋友、骨肉至親?」
「在別處,這樣的祭祀當然不長久。不過我不是說了嗎,安寧村不一樣。」
「有什麼不……」
陸家傑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想起來了。
進入鬼屋前,導演讓寧雨欣說一段「有氛圍」的話。
寧雨欣說了什麼來著?
對,風水。
「……這頂上懸掛陰雲,盤旋不去,遮天為地,陰陽逆轉,若沒有橫死之人也就罷了,一旦生出冤魂,山水變勢,福地變凶地,步步殺機。」
導演還問了一句此地是不是真的有橫死的冤魂。
「有啊,還不止一個呢,再這樣下去啊,這裡就要變成死地了。」
當時陸家傑只以為她是胡說八道捧趣的,現在想來,卻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