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剛過正午。

  陰沉的村子終於被天光映出了一點亮色。

  不管那個傳說中的祭典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至少村里人是把這當做了喜事的。

  一走出去。

  雖然看不見什麼人，但食物的香氣、薰香的味道以及各家屋檐下掛著繫著紅綢的鈴鐺隨風一響。

  氣氛格外喜慶。

  如果不是心頭壓著一座大山，陸家傑這個時候沒準還要心情輕快一點兒。

  不過現在嘛。

  他一嘆再嘆。

  嘆得旁邊的寧雨欣都忍不住開口了：「我說傑寶，你個大男人不會搞言而無信這一套吧？說好的幫忙，你要是跑了，我可不客氣了。」

  陸家傑忍無可忍地瞪她：「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但是下次有這種事能不能不要叫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還有那個桃花，不知道是什麼人呢，你確定不是在整我？」

  「我像這種人嗎？」

  「你不是像，你就是！」

  寧雨欣捂住胸口：「咳咳，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想我的，我太難過了。」

  陸家傑面無表情：「演過了。」

  「嘖。」

  她臉色一變，正色起來：「我說真的，我感覺阿梨和桃花這兩個人身上還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而且桃花看起來完全不可能和我們站在一邊，她只會成為我們的阻礙。我要想找阿梨聊聊的話，你得把桃花給我看住了。」

  陸家傑欲哭無淚。

  「不是，她倆又不是雙胞胎，怎麼就非要將桃花看住了？」

  「我懷疑她們之間有某種特殊的聯繫，哎呀，你就說信不信我吧。」

  說話間。

  兩人已經到了一個小院子門前。

  陸家傑：「……信。」

  寧雨欣一指緊閉的門扉。

  他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苦大仇深的表情收了起來。

  上前敲了門。

  三聲過後。

  有人來開了門。

  是阿梨。

  老太太動作很快。

  寧雨欣提了那個要求過後，不到一個小時，阿梨就來將自己放在寧雨欣房間裡的被褥給搬走了。

  她藉口自己一起幫忙，跟著阿梨來到了這個小院子——應該就是桃花住的地方。

  看見兩人的時候阿梨吃了一驚。

  「你們……有什麼事嗎？」

  寧雨欣暗暗拍了拍陸家傑背。

  該你上了。

  陸家傑關鍵時刻也沒有辜負她的信任。

  他摸了摸後腦勺，先是往阿梨身後飄了一個眼神。

  然後低下頭，找了找自己的腳尖。

  做足了一個懷春少男的模樣。

  看得寧雨欣嘆為觀止。

  沒想到啊。

  果然是近朱者赤，不愧是染姐看上的男人。

  演技都這麼強。

  陸家傑語氣溫和地說：「我，我是來找桃花的。」

  阿梨眨了眨眼睛。

  似乎沒聽懂他這句話。

  「我，我有重要的事想和她說，她在家嗎？」

  阿梨：「她剛剛去給婆婆送東西了，很快就回來。」

  頓了頓。

  她看了一眼寧雨欣。

  忽然問：「你們要進來等嗎？」

  陸家傑眼裡露出驚喜之色。

  寧雨欣卻說：「這樣好嗎？婆婆說這個時候最好不要串門，說村里人基本不走動來著。」

  「你們是村外來的客人，沒關係。」

  「好好好。」

  陸家傑一邊說著感謝的話，一邊直接從門邊擠了進去。

  寧雨欣跟上。

  小院子裡的雪被掃得很乾淨。

  院角有一棵被積雪掩蓋了一小半的桃樹。

  沒什麼東西，但在雪的掩蓋下，竟然顯得十分雅致。

  寧雨欣一眼就看出來，這個院子雖然小，但可以讓人住的屋子卻有兩間。

  房門前的家具和屋檐下掛著的玉米都可以說明，這不像是單獨一個人住的院落。

  「咦？」

  寧雨欣直接問：「這不是有足夠的房間嗎，那老婆婆幹嘛不讓你和桃花一起住在這裡，我看你們還挺親密的，你們的父母呢？」

  她這話問得其實有點僭越。

  但是阿梨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一一回答道：「桃花是被大祭司選中的人，身份更高。桃花是我的姐姐，這裡是我們爹娘以前住的地方，生下我們後他們就死了。」

  果然是姐妹。

  寧雨欣就感覺這兩個姑娘身上有種相似的氣息。

  阿梨將他們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屋裡的陳設很簡單。

  一張床、一把椅子。

  進門正對著一個小小的架子。

  架子上放了好些雜物。

  吃飯的器具、一些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兒。

  除了這些，占據更多位置的其實是些書。

  寧雨欣看見那些書微微吃了一驚。

  她上前翻了翻。

  都是很古早的那種線形裝訂本。

  大多都是些詩詞歌賦，還有幾本志怪小說。

  一眼看過去有十來本。

  寧雨欣目測每一本書都已經很舊了。

  全都有翻閱過很多遍的痕跡。

  「咦，你們這裡居然也有書？是哪來的？」

  阿梨歪了歪頭。

  有些疑惑地停頓了一下。

  然後搖搖頭。

  寧雨欣：「……」

  她瞭然。

  「是你父母那一輩傳下來的嗎？」

  這次阿梨點了頭：「是爹給我的，桃花喜歡娘的首飾和胭脂，就把這些留給了我。」

  「你喜歡讀書嗎？」

  「嗯。」

  阿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了那種還說不出的呆滯。

  清秀的臉一下子靈動了起來。

  寧雨欣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會兒。

  晃了晃手裡的書：「可以借我看看嗎？」

  「嗯。」

  寧雨欣坐下後，陸家傑開始坐立難安了。

  他在屋裡走來走去。

  顯得有些急躁——這倒也不全是裝出來的。

  畢竟他現在是真的很煩躁。

  他還以為寧雨欣和阿梨是有什麼無比重要的話題要聊呢。

  聊了半天也沒什麼營養。

  這女人真不是為了整他才讓他來演這一出嗎？

  寧雨欣說看書就是真看書。

  安安靜靜地翻看著那仿佛隨時要散架的書頁。

  阿梨就坐在門口，也不怕冷似的，開始細緻地做著女紅。

  一針一線繡著什麼。

  在陸家傑轉到第十二圈的時候，桃花終於回來了。

  她在發現院子裡多了陌生人的腳印後臉色一變，當即就往阿梨的房間走了過去。

  待看見房間裡的三個人一愣。

  不等她說話。

  陸家傑醞釀了好一會兒的演技爆發了：「啊！」

  他直接上前拉起桃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