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如實道:「按照祝小姐眼下這個情況,再過大約兩年,會意識崩潰,出現幻覺,逐漸分不清現實。」
她婉轉了一下。
沒直接說出那句「會瘋」。
但在場的人都是人精。
如何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祝英紅握住沙發邊沿。
臉色越發白了幾分。
顧寒對她卻沒那個憐香惜玉的想法,他噙著冷淡又沉穩的聲音道:「我聽說祝家歷代清羽娘死前都神志恍惚,死狀詭異,痛苦萬分。也許對她們來說,死亡反而才是解脫。」
頓了頓。
「接下來的只是我的猜測,最初王氏和祝成雙死後,她們的陰魂並不瞑目,在祝家引發過怪事,這讓祝家家主心中不安,於是尋求了方士的幫助。」
「不管是因為什麼,祝家家主選擇的方法應該是獻祭。通過定期將清羽娘獻祭出去來獲得祝家受到庇佑以及自身平安無恙。」
「這樣的事情持續百年,在二十年前發生變化,連續兩個人逃過了『詛咒』,我個人覺得這件事很蹊蹺。」
說著,他看了一眼寧雨欣。
後者一攤手。
顧寒黑眸微動:「簡單來說,我懷疑那兩個人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死,是因為她們並非真正的清羽娘。甚至和祝家沒什麼血緣關係。」
陸家傑聽得有點呆滯。
他的每個字都很好懂,但連在一起就讓他摸不著頭腦了。
「英紅小姐的媽媽就算了,你的意思是,英紅小姐的和奶奶也不是祝家人?啥玩意兒,祝家不是入贅制嗎,就算英紅小姐的媽媽不是祝家人,她奶奶怎麼可能不是祝家血脈?我有點懵。」
祝家的清羽娘太過重要,不可能讓她們嫁出去。
但是隨著時代變化,不讓人家談戀愛和結婚也實在奇怪。
所以祝家漸漸形成了入贅的風俗。
所有清羽娘可以結婚,但是男方必須入贅,生下來的孩子也要姓祝。
然而將祝家的族譜順一遍的話就會發現問題。
如今的祝家老太太是祝英紅奶奶的姐姐。
當年祝英紅的奶奶和外來男方結婚後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就是祝英紅他爸,也就是如今祝家的董事長。
祝英紅她小姑則是一早就去了國外定居。
可奇怪的是。
上一屆的清羽娘不是祝英紅的小姑,而是她媽媽。
說來也很巧。
她媽媽姓王。
跟那個百年前,第一個慘死的王氏是同一個姓氏。
冥冥中,這似乎昭示了什麼命運。
陸家傑清澈而愚蠢的眼神實在是存在感極強。
寧雨欣緩緩道:「說起來離奇,但解釋起來不難。你……」
「你的意思是,我奶奶不是真的,是嗎。」
祝英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平靜得可怕,仿佛說的完全是別人的事。
寧雨欣在心裡嘆了口氣。
倒是顧寒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是。」
他緩緩道:「歷代清羽娘都沒有活過三十歲,如果不是祝家的族譜出了錯,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你母親不是清羽娘,你奶奶也不是。」
因為這倆一個壽終正寢,一個雖然身纏重病,但如今好好地在國外療養著。
當然,祝英紅都快三十歲了,她「母親」也已經年過半百。
「可是這也不對啊。」
陸家傑忍不住道:「清羽娘不是只有讓祝家的人擔任嗎?還是我聽岔了,根本沒這個限制條件?」
「你沒聽錯。」
顧寒道:「祝家的族譜也沒有錯,如果一切都沒錯,那就只能是人錯了。所以祝家的前兩代清羽娘應該是被換了。」
陸家傑愣了好一會兒才算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祝英紅真正的奶奶早就死了。
祝家出於某種原因隱瞞了這件事,並且還找了個人來做替身。
「那,那現在的祝家董事長和祝英紅她母親呢?」
寧雨欣:「祝家董事長是真的,她母親……不一定。」
「為什麼?」
陸家傑有些疑惑:「你們說祝家之外的人不是清羽娘,她母親姓王,現在在國外療養,活得好好的,這不是恰好說明她的身份嗎。」
畢竟總不能家族內部通婚吧。
寧雨欣琥珀色的瞳孔里浮出一縷微光,她看著祝英紅,緩緩道:「還記得我之前問為什麼歷代的清羽娘都是天才嗎。」
「嘶。」
陸家傑抱住胳膊。
感覺整個人如墜隆冬時節。
「可,可這樣的概率太小了。」
寧雨欣正要說什麼。
祝英紅忽然開口,她抬起頭:「寧小姐,我相信你說的話。實不相瞞,這段時間我爸一直在給我安排相親,說是相親,其實對象就一個。就在剛才之前,我一直以為這個人很不錯,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好。」
「現在回想起來,我根本找不到任何我會這麼想的理由。」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
嘴角勾起一個苦笑。
將萬千思緒全都壓了下去。
轉瞬間,她重新變回了那個祝家一把手。
「我只有一個問題,我要怎麼做,才能徹底斬斷這個罪惡的鏈條。」
「兩件事。」
寧雨欣也沒含糊,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罪惡的源頭必須停下來,這點交給祝小姐你應該沒問題吧。」
「好,第二件呢?」
「第二嘛。」
寧雨欣看向「飄」在一邊的紅衣怨靈。
「這百年的苦難和怨恨從未消退,全都壓在她的身上,祝家人,必須得到她的原諒。」
祝英紅身子輕輕一抖。
從紅衣怨靈出現那一刻起,祝英紅就只看過她一眼。
一開始是不敢。
後來……也是不敢。
然而事情總要得到解決。
她不能推卸給任何人。
祝英紅站起身來。
她身邊的陽春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了她的身邊。
她一愣。
轉過頭去看他。
陽春沒有轉頭,清俊的側臉十分平靜,他低聲說:「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什麼事,我都和小姐一起承擔。」
祝英紅微怔。
隨後微微一笑。
她終於鼓起勇氣看向了紅衣怨靈那張和自己格外相似的臉。
張了張嘴。
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只能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