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挑了挑眉毛:「天命之人?這麼中二?」
「就是個說法。」
道羽擺擺手:「東南門內部一直流傳著一個預言,傳說……」
「等等,東南門又是什麼?」
「我們這些人聚在一起總得有個可以自稱的名字吧。」
「……起得真隨意哈。」
她還以為是什么小區的東南門呢。
「不可不敬。」
道羽正色道:「這可是個大前輩起的名字,有淵源的。」
寧雨欣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繼續說,什麼預言,不會是什麼什麼時候會出現一個能把你們帶進神隕之地的人這種老套的預言吧。」
「……猜對了一半。」
道羽道:「預言的本體已經失傳了,後來人的解讀和注釋太多太雜,加起來已經有了個十萬字了。但是大概意思十分清晰明了。」
「等到那人回來,幽冥將滅,人間清明。」
寧雨欣一怔。
這句話里似乎蘊藏著某種力量。
激起了她一手臂的雞皮疙瘩。
「那人……是誰?」
「沒人知道,我們都叫這個人:天命。因為他承載著消滅幽冥的重任,我們最終選擇了你。」
寧雨欣撇撇嘴。
「那我還真榮幸哈。」
聽上去跟某種熱血作品主角似的。
但她卻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個好事情。
「明白了。」
和她跟顧寒猜測的情況差別不大。
「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有多少人,多大的勢力。」
「沒你想像中的那麼龐大,目前為止,東南門以十二星宮為各自的代號,代代都是十二個人。」
寧雨欣眨眨眼睛。
「這麼少?」
「教你的又忘了?在精不在多,別小看這十二個人,如今政界和京圈內部都有我們的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行業內的頂尖人才。」
「哦。」
她不屑道:「也就是說,你是這麼多人中混得最差的?」
道羽:「……」
「也行吧。」
寧雨欣相當貼心地把這個話題揭了過去:「我可以知道剩下的十一個人分別是誰嗎?」
道羽從打擊當中恢復過來。
心累地說:「我們這一代,有三個老古董已經死了。他們的後代還未長成,現在用不上。還有一個……前段時間剛剛過世,所以現在加上我,東南門只剩下八個人。除我之外的七個人身份都很隱秘,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他們是誰。」
「但你放心,到時候你自然會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寧雨欣沉默片刻。
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換了個問題。
「裴清洄為什麼死,他……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不算刁鑽。
但道羽卻沉默了下來。
一直到寧雨欣察覺不對看向他,他才悠悠地嘆了口氣。
「你果然不記得他了。」
「嗯?」
寧雨欣愣住。
「我認識他?」
「你們小時候見過,當年我之所以能找到你,全是因為他。」
她稍稍坐直了一點。
這些她都沒有任何印象。
道羽撈起葫蘆,喝了一大口酒。
這次寧雨欣沒有阻止他。
他就著酒香緩緩道:「裴清洄住實沉宮,他和別人都不一樣,在他才三歲的時候,先輩盡數不在人世,他的師父臨終前將他送到了我這裡。你來清靈觀之前,一直住你房間的人其實是他。」
寧雨欣微微睜大眼睛。
「你跟他師父是平輩的話,他師父是怎麼死的?」
「反噬而死。」
「什麼?」
「他這一脈在東南門內是最神秘,最強大,也是最短壽的。」
道羽嘆道:「自古以來,他們這一脈的人就沒有活過三十歲的。」
「為什麼?」
「因為他們窺探的是天機,你一直覺得我的卦象仿佛能預測一個人的未來,其實我可沒有那個本事。我頂多是看見一個人未來的運勢走向,所有的細節以及最終的結局,並不確定,仍有懸念。」
他的指尖扣在葫蘆身上。
上面的柔漆已經斑駁了。
仿佛他曾無數次無意識地摩挲這葫蘆似的。
「但我的本事和他們這一脈比起來,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而裴清洄的天資又是他們這一脈數百年來最出眾的,他能……窺見未來,而且從其中無數的可能性中找到最正確的那一條路。」
寧雨欣深吸一口氣。
果然。
之前她就隱隱感覺到裴清洄這個人身上縈繞著謎一樣的氣場。
裴佳琪說過,他從未離開裴家別墅。
但他卻對發生在世界各地的事了如指掌。
甚至還能打入神秘組織內部這麼久不被發現。
這根本就不合理。
綠童子的整件事仿佛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分毫不差。
唯一的差池就是……
那天晚上,他死之前,似乎沒料到最後來到他身邊的會是寧雨欣和顧寒。
道羽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解釋道:「從他十一歲見過你之後,就再也看不到有你的未來了。」
「咚——」
寧雨欣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臟重重一跳。
隨後無端地遲鈍下來。
被封印在記憶里的前塵忽然清晰起來。
她想起來了。
是了。
她見過裴清洄的。
那時她還在垃圾堆里打滾,為了和野狗爭搶半塊米糕而奄奄一息,眼神茫然,不知前塵和未來。
好不容易搶來的米糕卻根本沒有力氣送到嘴裡去。
紛飛的大雪中。
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漆黑身影。
小寧雨欣一顆心立刻警惕起來。
泥地里滾久了,對她來說,人的出現往往代表著比野獸更大的危險。
可心裡明明知道。
她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那個身影漸漸清晰。
是個跟她一般大的小男孩。
男孩眼神冷漠,衣衫單薄清貧,但還勉強幹淨。
他一眼就看見了雪地里的小寧雨欣。
那一刻。
他眼裡迸發出某種格外深沉的憎恨和厭惡。
仿佛她是他素未謀面的殺父仇人似的。
小寧雨欣咬著牙,跌跌撞撞地扶著樹根站了起來。
她無從猜測這男孩的仇恨從何而來,只隱隱覺得自己這輩子是要到頭了。
到底為什麼非要摸爬滾打地堅持到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