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微微睜大眼睛。
很明顯。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小衡看見她這反應，嗤笑一聲：「你肯定也以為一過忘川，前塵往事全都如煙消散，不存在世間了吧。」
寧雨欣沒說話。
但她的確是這麼想的。
無論是自古以來的傳統認知，還是她看的那些典籍記載，都從未提到過人轉世投胎之前，居然還有「遺留物」這種東西的存在。
小衡嘆了口氣。
「但這是真的，你就不覺得奇怪嗎。人只是心生怨念，聚集起來，就能夠攪動陰陽。那一個人一生的記憶、強烈的情感，為何從來沒有聚集起來，引發事件。以重要程度來說，後者的分量應該遠超前者才對。」
寧雨欣：「民間說孟婆湯能夠化去前塵，賦予生魂新生。照你這麼說，孟婆湯的作用難道是？」
「沒錯，是將和『前世』有關的一切從這個魂魄上剝離出來，但並非是將其消滅，而是將其化入忘川。你以為忘川為何得名？」
「難道……」
「孟婆湯的一味重要原料就是忘川水，是忘川帶走了一個人的前塵，然後經年累月地沉積下來，最終在忘川無盡的底部形成了一條新的忘川。」
寧雨欣仿佛聽到了響徹在耳邊的雷鳴之聲。
那是天機泄露時，上天給予她的警告。
她感受到皮膚上陣陣刺痛。
但果然如小衡所說。
「上天」似乎認可了她的身份，判斷她有知道這些事的資格，最終，雷鳴聲緩緩地弱了下去。
小衡繼續道：「那條河流裡面混雜的都是沒有意識、沒有目的也沒有來歷的散魂，他們靈魂的底色最終將整條河流染得漆黑，所以大姐姐叫它忘川的影子。」
寧雨欣摸了摸手臂。
感受到了上面浮起來的一層又一層雞皮疙瘩。
從來沒有想過，地界的忘川還有這麼一層淵源。
她定了定神：「既然如此，這影子應該在忘川底部，它為什麼會出現在人間，還這麼巧地出現在這裡？」
「到底是不是忘川的影子還難說。」
小衡跟著嘆了口氣，語氣也有幾分不確定：「不過大姐姐說過，這條忘川是很危險的東西，如果處理不得當，可能會被有心人利用。」
她一說到有心人。
寧雨欣立刻想到了被封印在山洞裡的那位仁兄。
「什麼意思，這影子還能從忘川里抽出來？伏念能用它幹嘛？」
小衡看她一眼。
「忘川的影子裡蘊藏著無盡的力量，自遠古時候神明建立輪迴路開始，人世間經過無數輪迴，蛻下來的記憶、情感沉澱其中，那早已不是能夠估量出來的力量。除了真正的神明，無人能夠匹敵。如果……」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
一陣風吹過。
靈川鬼一樣出現在二人面前。
落地後的第一句話是：「那的確是一部分的忘川影，而且……裡面有一個意志存在，和山洞裡的氣息很像。」
寧雨欣：「……」
得。
果然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不管是因為什麼。
伏念那傢伙被封印的同時，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得到了一部分忘川影的力量。
靈川：「忘川影是忘川最深處的陰暗存在，一般的陰魂遇到，很容易被裹挾其中，被其中的意志影響。」
寧雨欣若有所思：「夏生生應該就是被伏念那個老妖怪給影響了，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起來你對山洞裡的存在有幾分了解。」
靈川道：「將你知道的告訴我。」
這種時候，寧雨欣也沒隱瞞。
把伏念這玩意兒被封印的始末以及身份的猜測簡單說了一遍。
「神之子……」
靈川石頭一般的眉峰微微蹙了一下：「難怪，如果是神明的後裔，的確可能發生這種事。」
「什麼意思？」
小衡在一邊解釋道：「不管忘川後來變成什麼樣子，它最開始就是諸神創造出來支撐輪迴路的，神的血脈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支配忘川的力量。更何況你說的這個伏念被封印在忘川那麼久，身軀同化外加神明血脈，他能獲得忘川影的力量也情有可原了。」
頓了頓。
她「嘖嘖」一聲。
「我說你們怎麼對那個封印這麼緊張，這麼看來，他被封印著都能支配忘川影的力量。如果真讓他解除封印，除非神明再臨，就真的沒人能阻止他了。」
小衡看了看靈川，有些後怕地說：「還好當時你們沒有解開封印，如果是這個人，我倆也不一定能將他徹底消滅。」
靈川不置可否。
寧雨欣：「等等，所以你們能說重點嗎？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讓忘川影在人間顯形，他的目的是什麼，這才是最重要的好嗎？」
小衡看過來。
「我猜應該是為了吸收力量。」
「還能這樣？」
「就算是神之子，但如你所說，他被剝奪了神格，從一開始就被鎮壓在忘川，論神性，可能都比不上現在的你。能夠調動一部分的忘川影，估計還是因為在忘川待的時間太長。如果想要吸收忘川影的力量，首先就得將忘川影和真正的忘川剝離出來。」
小衡眯了眯眼睛：「人間的確是最好的選擇，靈氣稀薄，忘川影的力量會更純粹和具象化。吸收起來也更方便。如果你之前的感覺沒錯，他是從最近才開始吸收力量，那只能說明一件事。」
寧雨欣喃喃：「封印鬆動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有些出神。
這時候靈川忽然說：「永明火原本就不是專門的封印之物，你什麼都不做，封印也會漸漸減弱。」
寧雨欣愣了一下。
繼而察覺過來。
這位這話該不會是在安慰她吧？
她看過去。
靈川重新拿起了手邊的書。
頭也不抬地說：「還有時間，去空明谷拿到神格，是你們現在唯一的辦法。」
寧雨欣：「……」
果然是錯覺。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不過我不可能放任那東西影響這附近的陰魂，你們有什麼辦法嗎？」
小衡：「如果只是不讓附近陰魂受影響，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