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川。」
夜幕降臨。
小衡靠在窗邊，悠悠道：「我們還能見到大姐姐嗎。」
她臉上是白天幾乎從不出現的落寞和難過。
明明醒過來的時候滿心以為大家能重新好好生活在一起，做喜歡的事、將從前定下的約定全都實現。
可是怎麼就……
就這樣了呢？
靈川一半的臉隱在黑暗裡。
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一定會見到的。」
「可是他們都說大姐姐死了。」
「神是不會死的。」
「真的嗎？」
小衡扯出一個苦笑：「靈川，你還真把我當小孩了啊。我知道的，如果神明永恆不死，遠古時候那些不可一世的神明人呢。」
靈川搖搖頭。
「她不一樣，我知道，她沒死。」
他的語氣很淡。
但給人一種格外篤定的堅定。
小衡也不由得有點被說動了。
「空明谷里一定會有什麼東西，對吧？」
「會的。」
「還有那個叫顧寒的人類，他身上的玉牌有大姐姐的神魂，我們是不是也該關注一下那個人。」
靈川半垂下頭，聲音在夜色里有些低沉：「不用，這個人在，顧寒會來的。」
「你說寧雨欣嗎？」
「嗯。」
小衡晃了晃腿：「唉。」
靈川：「你很喜歡她？」
「哈？」
小衡立刻坐直了：「你說什麼呢，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開玩笑了？」
「你為什麼叫她大壞蛋。」
「……」
這個本應很容易回答的問題，卻把小衡給問住了。
她沒說話。
靈川替她說了出來：「因為你信任她，而你我都知道，人類花言巧語、心思深沉，對他們信任就是把自己至於危險的境地。所以你下意識把那個女人當成了這一類人。」
小衡無法反駁。
她很純粹。
見被戳穿。
也沒有再繼續狡辯。
她嘆了口氣。
「你說得沒錯，唉，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對那個叫寧雨欣的女人有幾分親切。好像以前見過似的，我之前以為是她身上的玉牌附著了大姐姐神魂的關係，不過後來排除了這個因素過後還是沒變。」
小衡扭過腦袋來：「你說我是不是認識她的前世啊？沒準關係還不錯？不過我又想不起來哪裡有這麼個人。」
靈川：「其實我也有類似的感覺。」
「什麼？」
小衡這下是真驚訝了：「真的假的，我還以為是我睡太久出現了什麼問題，那這麼說，還真是咱們以前的熟人？你不是能看見人的前世來生嗎，怎麼樣，看出來什麼了嗎？」
「沒有，她身上籠罩著一層迷霧，跟她使用的火焰一樣，無法追溯。」
「這樣啊……」
小衡還有些不死心。
「可我們認識的人也不多嗎，你我都知道，會不會是……」
「小衡。」
靈川的語氣里多了一絲冷意：「不會是她，命格、力量全不對，而且神明不入輪迴。沒有任何一條輪迴道能夠容納神明的意志，這點你知道。」
小衡眼裡的光熄滅了下去。
半晌，她才囁嚅道：「就算不是大姐姐，也可能是那時跟我們相熟的人吧，我只是覺得……這個人間好像一下變大了，到處都是不認識的人，不認識的風景，聽不懂的話、看不懂的事物，就連曾經的家，也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靈川，我們會一直一直這樣下去嗎？」
太孤單了。
一覺醒來。
滄海桑田已過。
人世間早已變了模樣。
除了彼此，他們不再有任何相熟的人。
像是倉皇闖到了別人地盤的過客。
可明明從前不是這樣的。
所以她才會在碑林里看見寧雨欣的時候，忍不住跟了上去。
哪怕那個時候她力量還沒恢復，堪比一隻最普通的陰魂。
卻還是跟過去了。
只為了那一點若有似無的熟悉感。
靈川走上前。
摸了摸小衡垂下去的腦袋，緩緩道：「不會的，我會把她找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有無數的時間讓我們去熟悉這個新的世界。」
「嗯。」
靈川抬起頭。
目光穿過月光灑落的院子，對上了對面寧雨欣的目光。
寧雨欣：「……」
額。
偷看被發現了。
多少還是有點尷尬的。
不過她臉皮向來足夠厚，見狀沖靈川咧嘴一笑。
「吃夜宵不？」
靈川沒吭聲。
倒是小衡抬起下巴來：「吃！」
「就等你這句話，我提供食材，你來做。」
「什麼？」
小衡低落的心情瞬間被怒火點燃了。
天下有讓客人自己做飯的道理嗎？
「那不然我去把我的小跟班叫起來吧。」
「你最好行，我跟你一起。」
「嘖，這麼不相信我……」
一大一小兩個人往隔壁院子去了。
靈川看著她們的背影。
琥珀色的瞳孔里漸漸漾出了一個影子。
那人喜歡穿水藍色長裙，不拘小節，最喜歡笑。
雖然靈川從來不懂她在笑什麼。
但只是看著那樣的笑容，就會讓人忍不住打從心底里安下心來。
靈川緩緩眯起眼睛。
將那個身影藏進了心底深處。
她怎麼可能死。
無論如何，都要把她帶回來。
清晨。
阿寬繞著山路跑了一圈當做晨練，剛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迎面就衝過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給他嚇了一跳。
拳頭都已經蓄勢待發了。
再定睛一看，是陸家傑。
「嘖。」
阿寬將人推開：「大清早的你這又是在幹嘛？」
陸家傑頂著一雙黑眼圈。
整個人萎靡得不行，聞言他滿臉悲憤，控訴起來：「寧雨欣不是人，她跟那個奇奇怪怪的小丫頭大半夜餓了，非要我去給她們做飯，那個小衡，那飯量，你想像不到的恐怖，我，我剛剛才被放出來，快要死了……嗚嗚。」
阿寬提溜著他的後領子。
「哦，那你不回去睡覺，在這晃悠啥呢。」
「顧染給我發消息了。」
阿寬臉色一變。
直接轉身欲走。
但是晚了。
陸家傑一把抓住他：「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幫幫我。」
阿寬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們這情況我怎麼幫忙，跟你一起挨罵嗎？你既然喜歡她，從了她不就萬事大吉了嗎，天天在這拉拉扯扯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