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古錢落在苔蘚上，慢悠悠地轉了一圈。
像個巡視自己領地的國王一樣。
陸家傑還是頭一次看見一枚古錢這麼囂張，這應該是好事，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你的意思是……這裡還有一隻綠童子？」
寧雨欣打了個響指：「猜對了，沒有獎勵。」
火焰從古錢身上慢悠悠地探了出來，卻小心地避開了地方的苔蘚。
陸家傑驚訝地發現，眼前被燒著的竟然是碧綠的霧。
霧氣翻滾。
火焰燒出來的煙和林間的霧混在一起，形成了一大片能奪人視野的瘴氣。
寧雨欣給頂流小子遞了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一把抓住了陸家傑，低聲道：「跟緊了。」
不用他說。
陸家傑就差把自己整個身子掛在他身上了。
瘴氣往樹上蔓延。
撩到中心的樹杈的時候。
三人耳邊都起了一道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那聲音像女人，又像是孩子。
聽著叫人毛骨悚然。
寧雨欣目光一凝，手裡的古錢憑空離地，朝著樹杈中央飛去。
在即將撞上去的時候，古錢身上的火焰忽然熄了。
古錢跟枚子彈似的將大樹給捅了個對穿。
簌簌的落葉大雨似的落下。
「轟——」
綠色的霧跟爆米花一樣爆了出來。
將底下的三人一口吞了下去。
寧雨欣一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前所見已經變成了清靈觀。
她伸出手。
一直以來隨她心意而動的古錢和永明火都消失了。
似乎是春末，乍暖還寒的天氣里，山里更顯陰冷。
每到傍晚，山間就泛起一層一層的霧。
將整座清靈山襯得仿佛仙境一般。
然而寧雨欣比誰都知道，仙境是假的。
那霧中藏著的是遠比惡鬼更可怕的東西。
寧雨欣在原地踟躇片刻，然後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清靈觀很安靜，在晨昏不辨的霧氣里連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蟲鳴、鳥叫甚至連風聲都不聞。
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寧雨欣一個活物，孤獨感像張開巨口的怪物，要將人一口吞下去。
寧雨欣定了定神。
腳步卻不停。
片刻後，她來到了那山洞前。
山洞口橫陳著無數動物屍骨，鮮血染紅了流水，樹枝都被映成了鐵鏽一般的暗紅色。
她往前一步。
「為什麼現在才來？」
兩步。
「所有人都是因為你死的！。」
三步。
「寧雨欣！」
「叮鈴鈴——」
風中傳來了鈴鐺的聲音。
像是驚破了暗沉天空的閃電。
世界忽然重新有了生機。
寧雨欣看見自己站在了那扇石門面前，漆黑的紋路順著門扉和石頭爬下來，貪婪地往她身上纏繞而來。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容納永明火嗎。」
「你知道為什麼永明火只能封印，不能消滅嗎。」
「你知道，你都知道，只是你選擇了逃避。」
「寧雨欣，何必呢。」
「一片漆黑的功德簿，你以為只是因為自己打碎未明燈？別傻了。」
「答案是——」
寧雨欣抬起手。
按住了脖頸。
漆黑的紋路便停在了那，只一步就可以爬上她的臉，卻寸步不能再往上。
寧雨欣冷冷道：「不需要你提醒，我比誰都清楚答案是什麼，還有這劣質幻境騙騙普通人也就得了，朋友，小心別把自己騙進去了。」
她指尖狠狠一摳。
對著自己的脖頸就抓了下去。
鮮血立刻湧出來。
但與之相符的疼痛卻並未出現。
寧雨欣微微一笑，直接抓住了那漆黑的紋路，往下一扒拉——黑色的粉末簌簌掉落，露出了墨綠的底色。
那竟然是一根根張牙舞爪的藤蔓。
藤蔓掙扎著要從她手裡掙脫出去，卻被寧雨欣抓得牢牢的，原本消失的火焰順著指尖而上，將其燒得乾乾淨淨。
再一睜眼。
寧雨欣發現自己身處森林公園的一處偏僻角落。
這是一小塊空地。
那棵巨大的樹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沼澤。
旁邊還有「請勿靠近」的警示牌。
她就站在沼澤邊上，還差一步就會一腳踩進去。
寧雨欣退了回來，往身邊一看。
頂流小子和陸家傑就在她身邊，滿臉茫然，眼神深處是壓抑不住的恐懼。
而且在一點一點地往沼澤的方向靠過去。
唔，看來這裡的綠童子製作的幻術是能讓人看見內心深處最印象深刻的創傷現場。
寧雨欣走過去，在兩人耳邊敲了敲。
指尖落在引渡鈴上，脆響傳出去老遠。
「叮——」
兩人渾身一震。
然後一抹墨綠色的煙霧從二人的耳鼻之中鑽了出來，徹底消失在了空氣里。
寧雨欣處理完那邊後，就徑直走到了沼澤邊。
伸手撈了一把。
壓沉了聲音：「朋友，你是篤定我不敢在這裡大動干戈嗎。」
「咕嘟咕嘟——」
沼澤深處冒出了幾個泡泡。
一片寂靜無聲。
就連先前詭異的霧氣都消散了。
「師父！」
「我去，這哪？！」
這片刻，頂流小子和陸家傑也清醒了過來。
寧雨欣站起身：「你們……」
她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頂流小子不由分說地拉到了遠離沼澤的地方，力道大得差點兒給她胳膊掐青了。
「嘶，小子，你要謀殺啊？」
「很危險，你不知道嗎！」
兩人的聲音轉撞在一起。
頂流小子竟然發了火，聲音輕而易舉蓋過了寧雨欣，仔細一看，他抓著自己的手還有點顫抖。
寧雨欣一怔。
史天佑深呼吸了好幾口，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
他微微垂眸。
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他放開寧雨欣：「不好意思，我……」
寧雨欣反手抓住了他。
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都是幻境。」
「你們快過來看！」
陸家傑忽然大呼小叫起來。
寧雨欣和史天佑看了過去。
就見陸家傑站在路邊，對著一片樹叢皺眉頭。
兩人走過去一看。
那是一塊被藤蔓覆蓋住的路牌。
路牌上的字已經被鏽蝕得差不多了，依稀看得出來上面寫的是：清水湖。
底下還有一排警示的小字。
「裴家所有，閒人免進。」
陸家傑正色道：「這個清水湖好耳熟，好像在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