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嘆了口氣：「看來今晚是不能好好睡個覺了。」
他這句話沒什麼問題。
但語氣格外曲折，愣是拐出了至少三個彎，讓人一聽就知道這說的不是簡單的「睡覺」的事。
寧雨欣習以為常地自動忽略了這人的不正經。
她看了一眼走廊，壓低聲音道：「我還是得先去找頂流小子他們。」
顧寒被忽視也不惱，淡淡道：「讓警察去找就行了，如果你擔心時機不對，我可以拜託一下我的警察朋友，在合適的時機把他救出來。」
他頓了頓，語氣肅然了起來：「倒是羅永昌那邊，要是你不在，可能還真會遭遇不測。」
寧雨欣皺了皺眉。
感覺自己從顧寒的語氣里聽出了一點別的意思。
「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顧寒垂眸，靜靜地看著她。
眼底盛著一點若有似無的溫柔。
幾乎叫人以為是自己產生的錯覺。
寧雨欣眨了下眼睛，不太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我知道了。」
顧寒眼角一彎。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
她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發現什麼了嗎？
羅永昌手忙腳亂地將書架里的書抽出來，看一眼就摔在地上。
「砰！」
被他沒輕沒重地一撞。
書架頂上的一本書失去平衡，滑落了下來。
羅永昌掃過去一眼。
然後目光就被吸住了。
《百年孤獨》！
羅永昌連忙把書撿起來，飛快地翻了起來。
然而一直翻到了底。
他也沒看到寧雨欣口中的所謂「批註」。
「呼——」
羅永昌一屁股坐在地上。
覺得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身上出了一層的熱汗，轟鳴不休的冷氣都壓不下去。
「還好……」
他一句話還沒徹底落下。
耳畔忽然響起了個聲音。
「你在害怕什麼？」
那是個辨不清男女的聲音，既不軟糯也不剛硬，剛剛好卡在中性的點上，但是語氣和咬字都很輕，帶了種獨特的溫柔。
乍一聽，幾乎讓人想到情人的呢喃。
然而羅永昌一瞬間卻仿佛見了鬼一般。
整個人從脖子僵到了天靈蓋，寒意直貫全身。
眼睛幾乎要從深陷的眼窩裡蹦出來。
「滋啦——」
他一把撕開了手裡的書，做工精良的精裝書，紙片十分鋒利，險惡又歡快地割破了他的手心，霎時間鮮血如注。
羅永昌卻一動都動不了。
寂靜的屋內響起了「咯咯」的聲音。
那聲音由遠及近，和羅永昌的顫抖微妙地合上了拍子。
「你你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死的這麼慘，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嗎。」
「滴答——」
鮮血流出來，落到地上的時候竟然結成了冰碴子。
羅永昌臉色一片青白，眼白幾乎快翻到了天靈蓋去。
然而卻有一股力量吊著他，不讓他輕易暈過去。
他忽然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低頭一看。
尿和血混合在一起。
一雙血淋淋的眼睛陡然從中浮出來：「羅永昌！」
羅永昌腦子裡那根弦終於——「啪」的一聲斷了。
「告訴我，告訴我，我是怎麼死的，嗯？是你的貪婪，你的狠毒，你好狠哪！」
「啊啊啊——」
羅永昌眼神渙散，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而嘴巴已經脫離身體意志地動了起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羅永昌忽然感覺周身的溫度開始回暖。
他飄於九天之上的神魂終於逮著機會落回到了人間。
被神智拋棄的五感也逐漸回暖。
這一下。
他就感覺手臂上有某種黏膩的觸感。
下意識低頭一看。
那是一張用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的恐怖的臉。
幾乎有一半都變成了「漿糊」，正在「滴湯掛水」地往外滲著紅白相間的組織物，一隻眼睛只剩下個黑漆漆的洞口，活蹦亂跳的蛆蟲在裡面來回啃食著血肉，另外一隻，則死死地盯著他。
只剩下三分之二的嘴唇往上勾起，露出了一個猙獰的微笑。
那張臉眨眼順著他的手臂爬了上來。
衝著他的眼睛一口咬了下去——
一聲一聲悽厲的慘叫將別墅內的眾人從睡夢中驚醒——更何況寧雨欣和顧寒這種根本沒睡的。
寧雨欣和顧寒第一時間衝出房門，趕到了羅永昌房門口。
顧寒直接刷了卡。
門應聲而開。
一股腥臊的味道撲鼻而來。
寧雨欣皺了皺眉。
嘖。
這兄弟最近是不是有點上火？
「啪——」
她打開了燈。
看見羅永昌癱坐在地上，身下血和尿混在一起，化合出了一種格外一言難盡的味道。
他滿臉驚恐，慘叫聲幾乎要掀開屋頂——但人沒事。
寧雨欣的目光迅速掠過他，往四周看去。
忽然。
她眼睛一眯。
在幾步之外的書架縫隙，看見了一支筆——今天下午他們待在這的時候還沒有。
顧寒比她先一步看見，先是動手拍了張照片，然後將攝像頭打開交給了寧雨欣。
自己則輕車熟路地取出手帕，將那支筆從縫隙里拿了出來。
「唔，新型號的錄音筆，開著的，看來它會告訴我們剛才具體發生了什麼。」
寧雨欣正準備說話。
警察趕到了。
「你們怎麼會在這？！」
這話剛一問完，他們就看見了房間裡的景象。
登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白天見過的那位中年警察很有經驗，立刻冷靜了下來。
兵分三路，讓一部分人去檢查別墅內各人在哪，順便隔開了被驚醒，想要進來看熱鬧的人。
兩個人把寧雨欣和顧寒控制住，剩下的人則開始檢查現場。
一套下來，警察很快控制了現場，羅永昌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慘叫聲根本停不下來。
叫得讓人以為他受了什麼重傷。
結果醫生來一看。
就手上劃了一道口子。
「誒，這是？」
寧雨欣見過的溫柔醫生，似乎是姓孫——孫醫生從羅永昌手邊的書頁里摸出一枚古錢。
「啊，那是我的。」
寧雨欣直接認領，摸了摸後腦勺說：「今天下午看書的時候不小心落在裡面了，不好意思……」
「等等，你還不能拿。」
中年警察走過來，擋開了寧雨欣要把古錢接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