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神色不變，接了那被老頭兒蓋過戳的通行證，收回錢夾里，淡淡應了一句：「應該的，不然要我們來做什麼。」
老頭兒登時顯得有些激動。
乾枯如樹皮的手在桌上尋摸了一圈，摸了兩瓶礦泉水給他們遞了過來：「誒，辛苦了，辛苦顧先生，顧夫人了。」
寧雨欣茫然地把被空調吹得冰涼冰涼的礦泉水接了過來。
又對上老頭殷切的神情，忽然心裡微微一動，問：「大爺，你很關心永夜劇組的事情啊。」
「劇組什麼的我老頭子沒那個資格關心，但是羅編劇是個好人哪。咱們這一片本來該被拆遷的，是羅編劇往上頭說，說要打造什麼什麼鎮的，硬是給咱們這些搬不動了的人留了個容身之處。咱們這裡誰都感謝他。」
「聽說現在那些大明星們在拍的東西，劇本是羅編劇打磨了好幾年的，好容易才找到了大老闆投資，能好好拍出來了。還是在咱們這個小破地方取景，大傢伙兒都替他高興呢。誰知道又出了這檔子怪事。」
「唉。」
老人長嘆一口氣：「真是好人磋磨多。誒，那邊的，你是誰，這裡沒有證件不能進！」
看著老人揮舞著報紙，外面的便衣也趕忙上前來，攔住了一個想要渾水摸魚，趁機溜進去的「狗仔」。
寧雨欣和顧寒也沒再在路口停留，拿了通行證，順著林蔭道往小鎮深處走去。
「你說實話。」
寧雨欣瞪了顧寒一眼：「到底給我編了個什麼身份？」
顧寒將她讓到了道路內側，然後才說：「不算編，正兒八經的驅邪大師。」
「警察那一關怎麼過的？」
「有個朋友，檢查報告提交上去就沒問題了。而且劇組現在人心惶惶，打著安撫人心的旗號，警察也不會不許我們進來。」
寧雨欣無言以對：「那為什麼非要是夫妻？」
顧寒側過頭看她一眼。
沒說話。
但眼睛裡又分明明晃晃地寫著：我樂意三個大字。
好，很好。
寧雨欣暗暗握緊了拳頭。
林蔭道很快就走到了頭，盡頭就是一條條的小巷子，巷子被青石板鋪得整整齊齊，兩邊的小攤雖然不多，但一條街曲曲折折地點綴出去，看上去倒是既顯熱鬧又不嘈雜。
寧雨欣細緻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發現這裡看起來和城區格格不入，其實倒也沒那麼落後。
她就發現了好幾家夾在小攤販中間的網吧和餐飲店。
現在這個點兒幾乎有點兒人滿為患——都是去蹭空調的。
看得出來住在這裡的人不多。
年輕人比較少，大多都是穿著單卦搖著蒲扇的老人和嘰嘰喳喳捧著冰棍到處跑的孩子。
仿佛每個人都有事做，低頭抬頭間，他們和這個城市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都在為自己的生活和快樂奔波著，造就出了一種格外別致的熱鬧。
寧雨欣和顧寒兩個「外來人」就顯得格外惹眼了。
尤其是顧寒。
不管是氣質還是一身看似簡單，但光是一件襯衫估計就能盤下這裡半條街的房屋了。
老人、孩子，都或明目張胆，或隱晦地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寧雨欣皺了皺眉。
顧寒也小聲說：「小心些，這不正常。」
一般來說。
外來者會吸引到本地人注意力的情況並不稀奇。
但是像這種，但凡經過一個地方都要招人來看上一眼的情況就格外罕見。
如今生活節奏加快，大家只是著眼於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的破事兒就已經需要耗費全部心神了。
就算有閒暇，一部手機就能讓人看遍滿世界或獵奇、或讓人大跌眼鏡的新聞和消息。
很多時候，一個人在一幢樓里住上個五六年，連鄰居是男是女，是一個人還是一家人都不一定清楚。
哪有那麼多閒心去管小區里出現個生面孔。
這種情況只多發于格外封閉的山村。
兼具人少、地方小，外加交通和經濟都全面落後等等苛刻的條件。
而這個地方。
雖然看上去自成一體，但怎麼說也是在城區中，各家各戶手機電腦不缺。
寧雨欣甚至還看見了一個小廣場，上邊掛著led屏幕。
這種情況下，他們能引起這麼強勢的圍觀，明顯是不對勁的。
寧雨欣還記掛著顧寒坑自己的事，沒理會他這句話。
過了廣場。
她看見一個靦腆的小眼鏡兒在一條三岔口左顧右盼。
抬頭看見寧雨欣的時候眼睛一亮。
寧雨欣看著跑到面前，抹了一把熱汗的小眼鏡兒，有些好奇：「你怎麼在這？」
小眼鏡——袁國生有些忌憚地看了一眼顧寒，似乎也有些疑惑寧雨欣身邊怎麼換了個人，他小聲地說：「我才聽導演說，原來寧小姐是請來的大師。導演讓我來這裡接你們，這位是……」
「顧寒。」
顧寒接了句話。
順手把想要跟小眼鏡禮貌性地握握手的寧雨欣給拽到了自己身邊，神色淡淡：「和夫人一起過來這裡出差。」
「啊……」
小眼鏡在鏡片映射下都比旁人大上一圈的眼睛立刻瞪得更圓，摸了摸後腦勺，滿臉訝然：「原來寧大師都結婚了啊，那昨天那位陸先生是？」
「我給她請的保鏢。」
顧寒沒有在這大太陽下邊跟他寒暄的意思，禮貌性地截斷了話題：「帶路吧。」
「哦，好！」
一邊一句話都搭不上的寧雨欣已經習以為常了。
甚至開始可憐起陸家傑。
堂堂高級法律顧問，轉眼就成了「一次性」保鏢。
嘖嘖。
小眼鏡帶著他們拐進了三岔口最右邊的道路，一進去就迎來了一片清涼的綠蔭，花團錦簇的人工造景堪比高級小區。
一進來。
寧雨欣就感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當然不是冷的。
她緩緩眯起眼睛，墨鏡擋住了她銳利的目光。
她感受到一股纏綿的陰氣盤旋在附近。
是貨真價實的陰間玩意兒。
寧雨欣不動聲色地打聽著劇組的情況：「我聽說永夜是一部都市犯罪懸疑劇，為什麼會在這裡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