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看向窗外：「你剛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所以我猜的。」
媽媽呀。
寧雨欣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欲言又止是怎麼和「陸家傑跟她八卦過老闆童年糗事」的事情聯繫起來的。
可能大佬的腦迴路不是常人能理解的吧。
她如實答：「說過，之前他不是接我去安寧村嗎。你懂的，剛認識的時候沒什麼可聊，聊八卦是最容易增進感情的。」
雖然從結果來看。
她跟陸家傑純粹是互相損習慣了才成為朋友的。
顧寒微點了點下巴，沒有再說話了。
剛才的那個問題，好像真的只是他隨口一問。
不對啊。
這可不符合顧寒的作風。
這人嘴裡幾乎沒有廢話，要麼套話要麼損人，哪有這麼人畜無害的「隨口一問」。
寧雨欣盯了他的側臉半晌。
心裡忽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顧寒不會也覺得跟此情此景不自在吧？
他說自己對顧染不是那種感情。
寧雨欣信了。
其實中途她就覺得有些不對。
以她閱人無數的經驗，顧寒這種人，要是老早就對顧染有想法的話，指定早八百年就把陸家傑發配邊疆了，哪還能容得下他在身邊蹦躂這麼久。
不過之前還以為顧寒是顧及跟陸家傑的那點情分。
現在看來。
都是她的錯覺罷了。
所以她的猜測還真有可能是對了。
寧雨欣一想到顧寒可能是因為跟女生獨處而感到不自在，立刻就覺得腰杆都挺直了。
甚至膽大包天地起了調笑的心思：「顧老闆，你說自己對顧染不是那種心思，但你們又沒有血緣關係，難道你就一點都沒……」
顧寒冷冷地看過來：「沒有，再問這種問題，你的尾款就別想要了。」
寧雨欣立刻手動閉了嘴。
沒有比這更具壓迫力的威脅了。
「我小時候很討厭她。」
寧雨欣：「？」
摩天輪爬到了半空。
顧寒卻沒有再說話了。
但是這沉默也已經說明了足夠說的事情。
寧雨欣忽然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陸家傑說了，顧老太爺很寵愛顧染這個孫女。
那應該已經是顧闔年邁，比起宏圖偉業，更在乎天倫之樂的時候了。
顧家還沒有孫子輩。
這個時候被收養來的顧染，長得好，是脆生生的女孩子。
她得到了顧闔這個風雲人物金子般珍貴的那點寵愛。
顧闔在世的時候，顧染是顧氏當之無愧的公主。
顧染到顧家過後第三年，顧家大少爺出世。
作為第一個男丁，長子，必定也是備受萬千寵愛。
而再幾年後出生的顧寒就不一樣了。
顧寒的確是個天才。
偏偏有致命的「精神毛病」。
能看見鬼？
這孩子怕不是瘋了。
那個時候。
在學校和精神療養院來往的顧寒會怎麼看待被顧闔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呢？
如果換做是寧雨欣，她覺得自己肯定不能忍受。
顧闔說：這是他犯下的一個錯。
這個錯太大了。
大到跨越了長達十幾年後，竟然能叫一個稱霸一時的風雲老人害怕跟自己的孫子見面。
而顧寒呢。
他每年見一次顧染，真的是因為顧染這個人，還是因為他隱約察覺到了什麼，為了見到顧染身後的那道影子呢？
寧雨欣靜默片刻，忽然問：「之前陸家傑說七月十三是顧老太爺的忌日，當時他還想說什麼，被你打斷了。這個日子還有什麼特別的嗎？」
「我的生日。」
寧雨欣：「……」
那不就是今天？
不是。
他那麼多手下就一點表示都沒有？
這麼沒有眼力見兒呢。
寧雨欣一愣過後，也不知道腦子裡哪根筋抽了。
她拿出手機，迅速給阿寬發了個消息。
後者飛快地回了個「OK」。
這種時候效率倒是高。
顧寒問：「怎麼？」
「啊，那什麼，這事兒知道得突然，沒提前準備什麼禮物，所以找點場外援助。」
他繃平的嘴角似乎往上提了一下：「沒必要。」
「那不行。」
寧雨欣按下左手邊的按鈕，玻璃窗應聲打開了一條透氣的縫——地標就是不一樣，摩天亂都跟別處不一樣，有縫兒。
夜風揚起她隨意搭在肩膀上的長髮，就聽她煞有介事地說：「師父說了，人活不過百年，一輩子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重複和奔忙，能完全屬於自己的時刻少之又少，每一次都值得珍惜。我覺得生辰也是這樣的。」
她掰著指頭道：「你想啊，萬一你運氣好能活到八十歲，一生就只能過八十個生日，除去已經過去的二十多年，你只剩下不到六十次了。嘖，漫漫人生啊，不到六十，你想想，不覺得很可惜嗎？」
顧寒頗為無語地看著她。
用眼神告訴她：我不覺得可惜，只覺得你腦子仿佛有問題。
寧雨欣已經被磨練出來了，根本不為所動。
她指尖的古錢排著隊滾到了窗邊，緊貼住了纜車外側。
她笑了起來：「你就等著看吧。」
話音一落。
整個摩天輪發出一聲嘆息。
緩慢滾動的纜車停住了。
與此同時，一團團的煙火沖天而起。
在半空中炸成了煙塵和火花——這原本是節目組給選擇了摩天輪路線的嘉賓們準備的，排場自然是夠。
被阿寬「徵用」來，毫無保留地點燃。
半片天空都被占滿了。
然而這只是開始。
寧雨欣指尖一抖。
七枚古錢滑進了夜空，身後漸漸捲起了火焰的邊兒。
那火焰一開始還只是淺淺一線。
到後來越來越粗，越來越明亮。
漸漸形成了流星一般的光輝。
火焰勾連起煙花的火星。
那些原本應該轉瞬即使的煙塵就被這特殊的火焰點燃了似的，迸發出遠比之前更加燦爛和明亮的光輝——火焰層層層層疊疊地鋪開來，像是夕陽餘暉卷出來的彤雲，眨眼間鋪滿了整個遊樂園上空。
H市無數人震驚地推開窗、打開門，抬頭看去。
無數鏡頭對準了這「火燒夜空」的奇景，朋友圈幾乎在瞬間就被刷爆了。
漸漸的，人們發現。
那火焰並不是無規則地在燒。
滾滾火焰，在夜空鋪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