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大師,顧染她的情況真的很不對勁,到底怎麼了?這真的正常嗎?」
陸家傑晃著顧染的肩膀,但她依舊全無反應。
眼睛逐漸失去了焦距,四肢變得冰涼。
若不是她還有呼吸和心跳,陸家傑都要以為她已經遭遇什麼不測了。
「還有,這個三角黃符是怎麼回事?上面的字是不是很重要,現在已經沒了一大半了!」
寧雨欣眉眼沉下來。
三下五除二解除了最後一處陣眼。
然後她起身問:「陸家傑,你願意為顧染冒險嗎?」
陸家傑一秒猶豫都沒有:「能,當然能,告訴我怎麼做!」
寧雨欣嘆了口氣。
「聽好了,我教你一個符文,你按照我教的步驟做,就能暫時穩住顧染的情況。不過我必須先提醒你,這個辦法很危險,而且很痛苦。」
「別廢話了,符文發給我。」
五分鐘後,寧雨欣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
她頂著迎面的熱風叮囑道:「一旦開始,絕對不能停下,否則顧染就沒救了。堅持三分鐘,只要三分鐘我就會到!」
陸家傑:「好,寧大師,我們等你。」
說完,他掛斷電話。
在摩天輪里的地上用血依樣畫瓢地畫出來一個複雜的符文。
符文剛一落成。
陸家傑就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一下豁開了個口子,刀子一般的冷風瘋狂往裡灌,整個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他踉蹌了一下,直接「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陸家傑深吸一口氣。
顫抖的手按住了從顧染身上摘下來的黃符。
尋常人看不見的黑霧驟然從黃符內部蜂湧而出,仿佛張開了巨口的怪獸,一口將陸家傑給吞了進去。
與此同時。
陸家傑算是明白了寧雨欣那句「會很痛苦」是什麼意思了。
被黑霧吞下去的一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的手腳四肢傳來難以想像的劇痛,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往外拉扯他的手腳。
不等他慘叫出聲。
一聲悶悶的「嘶拉」聲過後。
他的手腳被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劇痛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和意識。
好疼,好疼,好疼。
他卻連暈過去都是奢侈,軀幹在被什麼東西撕咬,血腥氣和糊住了他的五感,他涕泗橫流,張著嘴,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至此,僅僅過去了十秒鐘。
紀禾幾乎將摩托車開成了一道閃電。
但因為攝像頭出的故障,遊樂園內多出了好些檢查設備的節目組工作人員。
算是變相拖慢了他們的速度。
顧寒拎起外套,往摩天輪走去:「你讓顧寒用的什麼辦法?」
「轉生咒。」
寧雨欣手裡無意識捏著兩枚古錢,來回滾動地把玩著:「我的古錢在燒黃符,但如果拿開七陽幣,我不在,黃符也抵禦不了吞陰小鬼的陰氣侵襲。」
境地兩難。
不可能把七陽幣拿走,否則顧染身上的陰魂當場就會灰飛煙滅。
惡咒生效,顧染死。
可如果不拿走,按照陸家傑的描述,黃符堅持不到她趕到,下場也是一樣。
轉生咒是一種將陰魂和生人的五感聯繫起來的特殊咒語。
細說太複雜。
簡單來說就是,從符文生效的那一刻開始。
陰魂承受的來自七陽幣的灼燒會全部轉移到陸家傑身上。
七陽幣的火不是普通的火。
它是天生的陰魂克星,其上之火等同於陰魂被送進地府後所受刑罰。
九層地獄。
一層一層往下,時間越長,遭受的折磨越多。
陰魂沒有五感,尚且不能忍受。
更別說是人了。
寧雨欣忍不住催促道:「快點。」
顧寒又問:「能中途換人嗎。」
「不能,想都別想。顧寒,這不是接力賽!」
她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那頭的顧寒靜默了一瞬後,低聲道:「知道了,我就是問問。」
「你最好只是問問,別做蠢事!」
顧寒這次沒回了。
寧雨欣心累地捋了一把被風卷得七零八落的髮型。
她可不想一頭沒解決,還要去分心照顧另外一個定時炸彈。
顧寒停在摩天輪下。
他看見了顧染和陸家傑。
兩個人一坐一跪,光從外表上來似乎沒什麼異樣。
但顧寒眯了眯眼睛。
看見了陸家傑身上驟然湧出的寒氣,在一片冰天雪地里。
陸家傑寸寸結冰,稍微一點風打在他凍得發紫的皮膚上,就像在凌遲一般綻開朵朵淤血。
顧寒看見一點橙色的光亮一直閃爍在陸家傑的眉心。
那光搖搖晃晃的,光芒一度熄滅得看不見,但又搖搖晃晃地燃了起來。
然而看得出來。
那點光已經是強弩之末。
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
顧寒走過去。
動作自然地把陰陽魚玉佩從身上取下來,隨手往陸家傑身上一掛。
他眼裡的冰天雪地並沒有絲毫變化。
唔。
果然沒用啊。
顧寒從袖子裡摸出一把匕首,眼也不眨地直接在手心裡化了個口子。
他只看了地上那符文一眼,花了不到十秒鐘就原樣畫出了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符文。
然後他等了會兒。
一邊盯著陸家傑眉心處越來越微弱的光,一邊在耳機里問:「你還有多久。」
「一分鐘!」
一分鐘。
顧寒擰了擰眉頭。
似乎有些來不及。
陸家傑眉心魂火幾度明滅,終於,眼看就要徹底滅下去。
寧雨欣遠遠的,已經能看見摩天輪了。
她手裡捏著一枚符咒。
只要三十秒。
這時候,她耳機里傳來顧寒平靜的聲音:「我看陸家傑要撐不下去了,我試試看。」
寧雨欣頭皮一炸。
「等會兒,你要試什麼,不行,你會……」
「滋啦——」
通訊又斷了。
顧寒推開了陸家傑,染了血的手指按上了三角黃符。
鋪天蓋地的黑暗霎時間把他吞了下去。
一瞬間。
顧寒嘗遍了粉身碎骨和挫骨揚灰的滋味。
那可太疼了。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意識變成了暴風雨中的大海上飄搖不定的帆船,被無止境的潮水迎頭淹沒。
顧寒從自己的嘴裡嘗到了血腥氣。
然而即使是這樣,他竟然還能撐著力氣睜開眼睛。
他看見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