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同命相連
夜晚，山洞之中。
洞外雨還在下，只是變得稍小了些。
洞內火光微跳，地面上散落著雞毛與雞骨，火堆上煮著藥湯。
華無影沒能尋到更多乾柴，他只能撿些濕柴回來，在火堆邊烘烤，希望等目前乾柴用完後，這些木材能派上用場。
火光旁，花曉蘭與華無影並肩倚坐在洞壁旁，花曉蘭將搗爛的草藥敷於華無影血肉模糊的掌心之上，疼得他眉角直跳。
「怎麼弄的？」
花曉蘭輕聲問道。
華無影嘆了口氣道：「地太滑了，捉野雞時滑了一跤。」
說話間，他悄悄觀察著霍婭爾，發現她只是背著手、盯著牆上那些推算出的陣法圖案，專心至致，於是稍鬆了口氣。
這霍婭爾雖然厲害，但感觀一定是大打折扣了，連自己是在她面前扣破了手都不知道……
花曉蘭觀察著他眼神變化，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卻只是微微一笑：「虧你還是個修行者，身手竟然差成這樣？」
「大概是這段時間太累了吧。」華無影隨口應著。
說著，他沖花曉蘭使了個眼色，微微頷首。
花曉蘭立即明白，這是那「漂流瓶」送出去了。
她目光微動，卻沒說話，繼續替華無影包紮著。
也就在這時，火堆上煮著的藥湯大沸，濃濃的藥香味騰了出來，瀰漫了整個山洞。
見狀，花曉蘭輕聲道：「前輩，今天的藥好了。」
霍婭爾應了一聲，並沒說話，繼續沉浸於研究陣法。
華無影知道，該輪到自己幹活了——過去幾天，負責將藥湯濾出、放涼，再遞到霍婭爾面前的活，都是自己乾的。
但就在他準備起身時，花曉蘭卻按住了他的手。
「你受傷了，我來吧。」
她說著，爬起身、前去濾藥。
而華無影卻看得真切，她在起身時，指尖拈起了幾片相對完整的、敷於自己掌心的藥草。
「她要做什麼？」
他一怔。
下一秒，便見花曉蘭毫無煙火氣地將那幾片藥草、撒入了藥湯之中。
霍婭爾只是背對著他們，什麼也未察覺。
緊接著，花曉蘭開始慢騰騰地濾藥、倒湯，那熱騰騰的藥湯在兩個石碗間來回傾倒後，很快便涼了下來。
隨後，這一碗藥便遞到了霍婭爾身邊。
「前輩，請服藥。」花曉蘭柔聲道。
霍婭爾目不斜視，接過了藥，遞到唇邊。
但那藥湯只是剛剛觸及唇齒，她額心那眼珠便忽然一動，往藥湯中一望，隨後那枚眼珠子轉而看向花曉蘭，目光極為陰冷。
華無影立即意識到了不對，便要起身，但花曉蘭卻面色平靜，淡然與那枚眼球對視著。
「你，向我下毒？」
霍婭爾看著花曉蘭，冷笑道：「伱以為我聞不出來？」
「這幾日你給我喝的藥沒問題，只是性涼了些……而你用來給那小子敷藥的玩意兒，卻能大幅激發殘留在我體內的藥性。」
「這東西對別人沒有傷害，但對我控制的這個……半死不死的小年輕，卻能讓他臟腑崩潰、心肺凍結！」
她語氣中殺意極濃：「你，想殺我？！」
這句話當然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下一瞬，她潑了藥湯，同時手便已拍向花曉蘭胸口！
花曉蘭靜靜看著這隻手探出，撲面而來的殺意瞬間令她雙目充血，皮膚下也不知覺滲出了血來，但她仍站立原地，甚至嘴角微微勾起。
可下一秒，一隻手猛地從後邊攬住了她。
花曉蘭面色微愕。
霍婭爾的手重重拍下，卻並未擊中花曉蘭，而是拍在了華無影背上！
電光石火之間，他飛身而起，用自己的身軀攔下了這一擊。
噗地一聲，血霧從華無影口中噴涌而出，濺了花曉蘭滿身。
「你？！」
花曉蘭驚愕不已。
巨力將兩人一齊震飛，他們撲通撲通飛滾而出，翻滾數圈才停下。
華無影神色迅速萎頓下來，趴在地上不停嘔著血，顯然已經傷重。
花曉蘭翻身爬起，半伏在他身邊，失笑道：「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
華無影苦笑道：「你身體如此……我怎能……讓你再受傷……」
花曉蘭看著他，目光複雜。
「還真是郎情妾意。」霍婭爾冷哼道：「倒不如先說一說，你們為何要害我？我們合作潛入靈鏡門，豈不兩利？害我，對你們有何好處？」
華無影捂著胸口不停吐血，半個字也說不出來，花曉蘭則是平淡而倔強地答道：「你已將風雨大陣畫出，我也學過陣法，尋找陣角一事，未必再需要你……與其受制於你、不知會否被你滅口，不如先下手為強。」
聽聞此言，霍婭爾反而呵呵一笑：「有趣，你這女娃我倒喜歡，只可惜，你太弱了，連下藥手段都如此拙劣。」
說著，她忽然屈指一彈！
一股陰黑之氣從她指間射出，在半空中一分為二，同時鑽入華無影、花曉蘭體內！
兩人同時一哼，卻似乎未被傷害，相反，華無影的咳聲漸漸輕了下來、呼吸也變得順暢；而花曉蘭皮膚上也不再滲血，面色肉眼可見地紅潤了。
「你們對我還有用，所以，可不能死了。」
霍婭爾淡淡道：「但從現在開始，你們將與我同命相連——只要我這個分魂消散，你們也得死！」
華無影咬了咬牙，滿面不甘。
花曉蘭嘆了口氣，低下頭，沒有說話。
「哼……今日的藥湯，打了。」霍婭爾冷冷道：「出去，重新採藥、為我熬藥。」
花曉蘭沒有說話，默默站起了身，向洞外走去。
「你。」
霍婭爾又看向華無影，冷笑道：「陪她一起，儘快把事辦了——別再耍什麼花樣，否則，我會要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華無影同樣沒有說話，緩緩爬起身，跟在花曉蘭身後、一起出了山洞。
洞外大雨依舊，二人披著雨蓑，並肩而行。
「為何要這樣做？」
走著走著，華無影輕聲問道：「我知道，你若有心下毒，她根本發現不了……為何要讓她看出、讓她對你下手？」
「你想得，太簡單了。」
花曉蘭嘆道：「這島上草藥雖多，但並沒有能讓我制出如此隱蔽毒性的藥物……我只能鋌而走險。」
「你知道，我身上最毒的，是什麼嗎？」
華無影一怔，搖了搖頭。
「是我的本命靈物，冰蘭箭蛙。」花曉蘭偏頭看向他，忽而嫣然一笑：「它乃萬毒山第一毒物，以我如今靈竅六境御之，足以越數境毒殺敵人，唯一的問題，便是如今我境界尚且有限，必須觸碰到我的人，我才能對其下箭蛙之毒。」
「方才只要霍婭爾擊中了我，我便可將讓她身中劇毒！她就算不死，也要陷入巨大麻煩。」
華無影瞳孔一縮。
「你既已通知靈鏡門，我們再藉此機會重創霍婭爾，靈鏡門必然能夠極快聞訊而來。」花曉蘭輕聲道：「原本，今夜我們就能解決霍婭爾。」
沉默片刻後，華無影搖了搖頭。
他停下腳步，看著花曉蘭，沉聲道：「此計不好。」
花曉蘭跟著頓住了腳，有些意外地望了回去：「哪裡不好？」
「你會受重傷。」華無影平靜道：「你身體本就不好，若再受這樣的傷，你恐怕再也好不成了。」
花曉蘭目光微動，卻是笑了笑：「那又如何？我本就是必死之人。」
「你不是要救自己的宗門嗎？」華無影問道。
花曉蘭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現在相信……就算我死了，少盟主你也會幫我找到千年九節鈴草的。」
「我會。」
華無影忽然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但我希望你的宗門重振榮光時，你也能看到，這是你應得的。」
花曉蘭眨了眨眼，目光中的意味十分複雜，說不清道不明。
「我能不能看到，重要麼？」她低聲問道，像是在問華無影，又像是在問自己。
華無影笑笑：「萬毒山自然該救，但你為宗門奔波付出許多，你的快樂歡喜，也很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