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欲使敬，先使懼
年輕船夫嘔吐的模樣根本不像醉酒後的樣子，不時發出痛苦無比地呻吟，吐出的不僅有酒水，還有某種怪異的黑色液體。
大堂中酒客們都驚呆了，怔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連忙一個個起身沖了過去。
華無影也是一驚，卻是意識到了什麼，猛然扭頭看向身後二樓走廊。
只見花曉蘭不知何時已然出了房間，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站在走廊扶手旁。
「花師妹？！」
華無影又驚又怒：「是你？！」
花曉蘭沒有說話，神色依然冷漠。
下一瞬間，大堂外的嘔吐聲忽然此起彼伏。
只見方才衝出去的那些酒客們竟一個接一個捂著肚子、與那年輕船夫一樣，大吐了起來！
一時間大堂門外便多了十幾個痛苦無比的「病人」，他們扶著樹、扒著牆，紛紛吐出了味道怪異腥臭的黑水！
小二嚇得腿都軟了，大概是以為自家的酒菜出了問題，先是衝到門外、掃了一圈這些瘋狂嘔吐的酒客，接著便無措地往客棧後院衝去，不停大喊著掌柜。
華無影咬了咬牙，瞪著花曉蘭：「你、你為何要向他們下毒！」
花曉蘭淡淡看了他一眼，理也不理，只是輕飄飄地踏上扶手，如只輕燕一般飄下了樓。
同時，她望向那些酒客，淡漠道：「那船夫，伱姓袁是麼？既然你知曉如何前去黑山群島，便為我們撐船，否則……你們也不想將心肝脾肺腎全吐出來吧？」
「你？！」
年輕船夫袁小哥吐得天旋地轉，聽見了這話，只來得及震驚莫名地瞪了花曉蘭一眼，便又扶著樹，繼續嘔吐了起來。
華無影驚怒萬分，大步來到花曉蘭身側：「花師妹，快為他們解毒！不可以毒要挾！」
「少盟主，我說過，我是妖女。」
花曉蘭側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仁俠辦不成的事，便只能用妖女的法子來辦了。」
華無影咬緊牙關，下意識便將手伸向了背後鐵劍。
「你這是要懲奸除惡麼？」花曉蘭卻忽然對他展顏一笑：「可我是妖女、不是惡女，天真的少盟主~」
華無影見到她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麼，微微一怔：「等等，你不是真的在對他們下毒？那他們……」
花曉蘭卻沒有回答，而是扭過了頭，一步步走向大堂門口。
在這短短一小會兒的功夫里，那群酒客便已經吐得天旋地轉、日月顛倒，門外滿是污物，濃烈的腥臭味刺鼻無比。
她沒有出門，站定在了門內，輕輕一揮袖。
一股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極淡綠霧揮灑開來，不到兩息，這些人的嘔吐便漸漸止了下來。
但他們根本無力再起，只能痛苦虛弱地喘著氣、擦著嘴。
「你、你對我們，下、下毒……」
袁小哥上氣不接下氣，眼中滿是恐懼：「你、你是什麼人？剛、剛才根本沒見著你，你、你是怎麼下的毒？」
「南疆，萬毒山。」花曉蘭漠然一笑：「你們呀，沒注意到吃菜喝酒時身邊都是蠅蟲麼？給你們下毒哪用廢功夫？」
「論玩毒，我們便是這天下的祖宗——所以，與我說話時客氣些，我有千萬種方法讓你們生不如死。」
無論是那小袁小哥，還是周圍酒客，此時身體都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面對花曉蘭這百變莫測、恐怖無比的毒，即使是修行有成、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也得嚇得發顫，更何況這些鎮上平民？
「放心。」
花曉蘭淡淡道：「只要你帶我們去黑山群島，你和你的朋友都會沒事。」
「黑、黑山群島……」袁小哥捂著還有些不舒服的肚子，臉色雖已漸漸紅潤，但額上仍滿是冷汗，咬著牙、卻不肯答應。
其他那些酒客也都不敢再說話，但他們看向袁小哥的眼神，分明有些懇求。
大家雖然是一起喝酒的朋友，但生死大事在前……
「我、我不是怕死！」
袁小哥咬牙道：「只是那地方有去無回！真要深入黑山群島，你們也得死！我、我不想那條水路上再多留冤魂……」
「那便與你無關了。」花曉蘭微微一笑：「你就說，答不答應。」
「我……」
袁小哥目光掃過周圍那些站都站不穩、不敢說話卻又滿眼懇求的酒友們，嘆了口氣：「好吧，我帶你們去。」
花曉蘭滿意一笑。
「很好，明早辰時，就在此處會合。」
她眨了眨眼道：「別想著跑噢。」
說罷，她便洒然轉身，飄飄然往客棧內走去。
華無影始終緊皺著眉，看著她。
「怎麼了少盟主？」
花曉蘭嘴角輕挑：「看不慣？」
「你是在幫他們。」華無影低聲道：「方才我嘗了點他們喝的酒，這酒極劣，若飲多了必生暗疾，加之這客棧中髒污無比，他們身體恐怕已有諸多問題。」
「方才我嗅他們吐出之物，腥臭無比、似是毒物，但見他們嘔吐之後，反而眼神清明、臉色紅潤……其實花師妹，你是在救治他們、幫他們排出體內污毒，不是麼？」
堂外，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那些酒客漸漸緩過了勁，緊張而小心地說著話，似乎隱隱傳來一些什麼「怎麼感覺腰舒服了許多」、「我看東西怎麼不模糊」了之類的話。
花曉蘭輕輕一笑：「挺聰明啊。」
「為什麼？」
華無影微微蹙眉：「你明明是在做好事，卻為何要讓他們以為你在下毒？」
「少盟主……」花曉蘭眨了眨眼：「我做好事，是因為你在這兒——你還要幫我，我不想惹你生氣～」
「否則，對我而言，下毒可比治人簡單多了。」
「至於為什麼？」
她笑了笑：「行走江湖，最忌示人以弱。」
「你不讓他們怕你，他們又怎會敬你？」
但華無影緊鎖的眉頭依然未散：「敬人者，人恆敬之；安能以威致之乎？由此而得之敬，非由衷也。」
花曉蘭搖了搖頭：「少盟主，你行走江湖、一帆風順，不會真以為是自己好事做得夠多吧？」
「當年江盟主一劍如雷、連剿留山十三寨，又為求劍譜、連勝江湖九大劍派……如此行舉，我數都數不過來。」
「若無此威名，武林盟如何讓眾人信服？若無此威名，你少盟主又如何能安然行走江湖？」
華無影微怔。
「別那麼天真。」
花曉蘭沖他淡淡一笑，隨後輕咳幾聲，抹去頸間皮膚滲出的血珠，飄然上了樓，只留下華無影木然留在在地，神色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