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個傀儡,是個被你們操縱來、操縱去的牽絲偶!」元靈芷扯著嗓子喊了個聲嘶力竭,神情激動間,她竟一把扯了頭上堆金嵌寶的華貴冠冕。【,無錯章節閱讀】
金石墮地之聲響徹佛堂,隨之而來的便是少女愈漸瘋癲魔怔的幽言怨語。
「我做皇帝的時候甚至不如我當公主時來得痛快——」
「批摺子要先請教皇姐,動國庫得先問過路家,便連我想要出入宮闈都得跑去後宮尋太妃們先行報備……」
「這哪裡是做什麼帝王,這分明是在做階下囚!」
「皇姐,你以為我不想聽先生的話嗎?你以為我不想讓先生每天高高興興的嗎?」
「我想啊,可我不敢啊——」話至此處,元靈芷不由得掩面痛哭,她抽噎著嗓子抖了肩膀,可那話卻仍斷斷續續的不曾停下半刻。
「嗚嗚……我不敢,我、我得看著你的臉色,我得看著路家人的臉色——」
「我得看著所有人的臉色……看著你們每個人的臉色!」
少女啞聲嗚咽著,少頃卻又像是突然尋到了藉口,猛地抬了頭:「對啊……這分明是你們的過錯!」
「是你們整日把持著朝政,是你們不准我動用國庫,是你們害得我氣走了先生——」
「都是你們的錯,這分明都是你們的錯!」
元靈芷摔打著袖子大喊大叫,元靈薇聞此不禁越發蹙緊了眉頭。
她抿著嘴唇,靜靜盯著自家皇妹看了半晌,良久才悵然嘆息一口:「熙華,這一切當真都是我們的錯嗎?」
「皇姐?」元靈芷詫然瞠目,元靈薇見狀厲聲截斷了她尚未脫口的話:「熙華,你自己好好想想。」
「這一切到底是因為有人把持著朝政,還是因為你在心中,原本也就不想去管那些百姓?」
元靈芷聞言面色登時一片慘白,元靈薇見狀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熙華,你應該知道,皇姐是非常希望你能當一個好帝王、治理好父皇留下的這大好河山的。」
「而且……我與路驚鴻離心多時,在朝上更是與路氏一脈針鋒相對了近三載,加上白大人、鎮國將軍府等中立一派,本就不願與路氏之人同流合污。」
「是以,只要你再堅定一點、膽大一點,哪怕你只是露出了那麼一星半點想要逆著路氏、想要硬撐著給百姓們減稅放糧的念頭,皇姐和白大人他們,都會竭盡全力地幫你鬥敗路家、讓你達成所願。」
「可是你沒有。」元靈薇閉目,「定寧二年夏月起的旱災,到定寧三年元月才將將止歇,其間白大人同你請了十數次的聖旨……十數次,你一次都沒有改過口。」
「熙華,白大人是在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才對朝廷徹底絕望了的;父皇也是看透了你我二人的秉性,才會留下那樣一道遺詔的。」
「他知道你沒那個做帝王的資質,而我又太過愚蠢。」元靈薇說著自嘲一笑,「否則,依父皇的脾氣,他怎會……」
那般輕易地將自己費心守了一輩子的江山,拱手讓與他人。
哪怕那個人是他的親外甥。
元靈薇陡然沉默下來,她垂著眼睫盯著自己的裙擺愣神了許久,終竟沒能將後面的話說出口。
「……罷了。」女人長長吐息,擺手一拂廣袖,「畢竟我也不過是個被人耍得團團轉、整日讓京中繁華迷了眼的蠢貨,又有什麼資格訓斥你呢?」
「好了,熙華,不哭了。」元靈薇稍顯蒼白地勾了勾唇角,作勢上前欲拉住元靈芷的手臂,「跟我走吧,我派人將你護送出京去。」
「眼下京外已然開了戰,叛軍最多兩日便能殺到皇城裡來了……」
「加上這兩年國中的局勢亂,人心也亂,近來京中的亂|民|流|寇愈發屢見不鮮,這宮中實在稱不上安全……熙華,咱們真的得儘快離開京城了。」
「亂民、流寇?」被人拉著僵硬邁步的元靈芷滿目茫然,她小聲重複著元靈薇的話,這會似是冷靜了不少,「那……皇姐,宮中的侍衛們呢?」
「街上既然有了亂民與流寇,有侍衛保護的皇城不是該更安全一些嗎?」
「京城的兵力吃緊。」元靈薇頭也不回地隨口答道,她知道元靈芷這兩日一直不曾出過後宮,大約是真不清楚宮外的情況,由是那語氣倒也算得上頗有耐心,「侍衛們大多被調到京城戰線上去了。」
「宮人們也早在兩日前就差不離被轉移乾淨了,這會子除了貼身照顧你衣食住行的那幾個,其餘人應該都已經跑出京畿了。」
「所以宮中並不安全,我來的時候,還在皇城附近瞅見一夥亂民。」元靈薇道,話畢回眸掃了元靈芷一眼,見她仍舊乖乖端著袖子跟在她身後,心下微安。
「這樣啊。」元靈芷應聲點了點頭,臨過玄關前她不著痕跡地摸了把屏風,自那木框子後頭就手抓出一物。
「那就好。」少女低著腦袋彎了彎唇角,掌中的鐵器冰涼而刺手,她面上悄然掛上道近乎於病態的笑。
「皇姐。」
「嗯?」
「你說,若是有一日你們都不在了的話,若是我願意聽先生的,好好做一代明君的話——」元靈芷斂眸放輕了聲調,夢囈般痴痴一笑。
「先生他,會不會願意回來呀?」
元靈薇聽罷指尖一抖,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熙華,不要再說這種胡話了。」女人緩緩繃緊唇線,回身時瞳中情愫複雜難言,「你明知道,白大人他既走上了這條路,就不會回頭的。」
「與其在這裡糾結這些,你倒不如……」
她本想耐著性子好生開解元靈芷兩句,孰料回應她的卻只有一柄泛著寒光的七寸短刃。
利刃割破衣衫、刺入她皮肉的聲音聲聲可聞,元靈薇哆嗦著嘴唇瞪大了眼珠。
「……熙華?」
「可是皇姐,我還是想試一試呀。」攥著匕首的元靈芷用力將那刃口又往她體內送進三分,臉上照舊是從前的那派委屈天真。
她睜著眼睛,像往常與元靈薇撒嬌那般,故意露出副惹人憐愛的嬌憨之狀:「皇姐,我知道你派人截殺了路氏餘孽,宣寧侯大抵也不會倖免。」
「所以,現在應當就只剩下你一個會把持朝政的人了——」
「你讓我試一試,就試這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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