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那能一樣嗎
這種事情,但凡他怯懦上那麼一分、多退去那么半步,等待他的,便會是無盡的深淵。
封閉的圓上一旦被撕出一道小小的縫隙,他就再沒了負隅頑抗的理由,他們會順著這縫隙撕出口子。
那口子只會被人越撕越大,最後成為徹底合不攏的溝壑。
而他便會就此被他們折去通身稜角、打斷骨頭,化為他人掌中一具死氣沉沉、只知溺死在溫柔鄉內的傀儡。
畢竟,他們那時想要的,只不過是他這身天家血脈罷了。
好在他幼時便已看透了元清與墨景耀註定的悲劇,心中對那等凡俗之欲並無所感,又身強體健,憑著意念與手段硬生生捱過了那些藥與毒。
否則,他即便不死,也得當場瘋掉。
墨君漓顫著眼睫,重重吸了口氣,小姑娘衣衫上淺淡而好聞的草木味道鑽入七竅,令他微有些發癲的腦子登時清醒了三分。
他在許久之前便發現了,小國師身上的氣味與旁人不同,不帶半點脂粉的甜膩,有些像夢生樓頂常沏著的那壺新綠,又有些像是清晨雨後的青竹,乾淨而清爽。
「那時間,有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會被他們逼瘋。」少年悶聲擠出一串話來,「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仍舊覺著煩悶無比。」
「那就別去想了。」慕惜辭抬手拍拍他的發頂,「我聽著也覺得難受的慌。」
那時候的他聽起來像一隻被人強行鎖在籠中的鳥兒。
他分明是只能馳騁天際、肆意翱翔的蒼鷹,卻被人活生生打折了雙翼、拔去利爪,磨平了喙,硬塞進不合適的嵌寶雕花的金絲籠子裡。
想想便痛苦萬分。
「沒事的,阿辭,反正前生他們一個都沒能逃得掉。」墨君漓拿腦門抵著小姑娘的肩窩,低低嗤笑一聲,「我第二次返回扶離、穩穩掌控住了朝堂後,就把他們都殺了。」
慕惜辭聞此微詫:「一個沒留?」
「嗯,一個沒留,殺了能有半個朝堂。」少年微微點頭,「光是妓|子便也罷了,他們竟還敢送勞什子的小|倌|稚|童……能想出這法子來的老東西,又能是什麼好人?」
「基本上一查一個準,我沒費多少力氣就搜羅了滿手的罪證,任意取一段扔出來,都夠判他們個滿門抄斬。」
「尤其是那路驚鴻……膽子大的當真是讓人咋舌,路氏除了這麼個玩意,也不知那祖墳究竟是冒了青煙還是黑煙。」
「他都幹什麼了。」慕大國師應聲眨了眨眼,「聽起來好像比墨書遠還要誇張?」
「嘿!豢養私兵、開設青樓|賭|坊,發放高|利|貸還貪墨國庫軍餉……」墨君漓咬牙切齒,「凡是你能想到、足夠判他被凌遲處死、抄家流放的事他幾乎都做了。」
「哦對,他還背著那靜淑公主元靈薇,養了幾房外室,光兒子就生了三五個。」
「那他這駙馬當得可是夠自在。」慕惜辭眼底微跳,同時陡然想起個問題,「等等……要按這麼說。」
「倘若當初那幫老臣們真扶了路驚鴻上位,扶離元家的天下,豈不是要直接改姓路?」
「說的就是嘛。」少年鬆了手後用力點頭,表情略有些誇張,「阿辭,你知道他養了多少私兵嗎?」
「整整兩萬!」他說著比出三根指頭,「一個書香世家養出來的文官,私下竟有本事豢養兩萬的私兵!」
「雖說他並無行軍作戰的經驗,那些兵馬也被他養成了廢|物,但那怎麼說都是兩萬的兵馬——這比扶離皇城禁軍都多上一些!」
扶離各處的兵馬比乾平略微少上那麼一點,皇城大約有一萬九千名禁軍,但扶離的國庫較之乾平更為充裕——
這兩國真要打起來了,誰都討不了好,是以時至今日,乾平與扶離尚未發生過較大的摩擦,最多也就是兩國文臣們打打嘴仗。
只是——
小姑娘思索著沉默了一瞬,而後悵然掩面:「兩萬私兵你也好意思大呼小叫……我記得你手裡可是攥著四萬呢。」
「那不一樣。」墨君漓面上閃現過剎那的尷尬,「我養的那四萬……我養的那四萬老頭他是知情的,嚴格來講不叫私兵,應該叫『暗中囤積的力量』。」
「路驚鴻那兩萬可當真是悄默聲里私自養的……這倆不能混為一談。」少年一本正經,振振有詞,「再說,我手下的四萬將士,可都是精銳!」
「是是是,不一樣,」慕惜辭彎眼笑笑,循著他的話說下去,順勢誇了他一口,「路驚鴻養的都是歪瓜裂棗,阿衍養出來的都是以一當十的精兵強將。」
她方才抱著他腦袋的時候感受得清清楚楚,有那麼幾個剎那,他難受得快要哭出來。
但他實在太過難受,難受又委屈,委屈到最後,他除了悶頭閉眼,逼著自己什麼也不想的一口氣講下去,壓根連哭都哭不出淚來。
就像她之前見到他夢魘時的那樣,明明難過至極、眼眶紅透,卻無論如何都哭不出來。
「那是必須的!」墨君漓仰頭笑望著她,小姑娘低眉瞅見他眸底亮起的光,懸著的心總算安生放回了肚子。
於是她也放開手,轉而拉上了少年的衣袖:「走吧阿衍,時候差不多了,該收陣審|訊啦。」
「好。」墨君漓頷首,任由慕大國師薅著他回了牢前。
小姑娘收陣的速度比設陣時要來得更快,他只見她頗為隨意地打了幾道手訣,便輕鬆拔出了匕首.
送離那些厲鬼時她又念誦了不少經文,少年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經咒念罷,厲鬼們周身纏繞著的怨煞之氣即刻淡去了三分,她面上的血色也跟著下去了一半。
「阿辭,你怎的又念起這超拔的經咒來了。」墨君漓蹙了眉,看著小姑娘泛白的小臉,心中止不住地起了皺。
慕惜辭聽罷渾不在意地一聳肩頭:「總不好讓人家白來一趟幫忙,我幫著度去的這點怨煞,夠他們省下許多消解煞氣的功夫了。」
「好了,不要在意這些。」小姑娘揮袖擺手,「阿衍,你提人,我來審,咱們動作快一點。」
墨君漓怏怏不樂,悶聲應是。
? ?慫式狡辯:告訴給老頭後再養的兵能叫私兵嗎?
? 那不叫,不叫誒嘿!
? 這叫戰!略!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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