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近乎二十載的真氣,一朝爆發。
沒有半分的保留。
肌膚在溶解,帶來的卻是更加強大的力量。
韋傳名周身數丈的範圍之內,真氣幾乎凝為實質,不顧一切的向著前方砸去。
宗師搏命,點燃血肉。
數十載的修行,一朝散盡,換得片刻璀璨。
這是宗師最強的時候,也是宗師最悲哀的時刻。
用一生的努力,換取一時的榮光。
毫無疑問,韋傳名成功了。
在生命遭受極致威脅的時機,在宗師之軀都要被焚燒的時刻。
壓制著他的,無形之中的力量終於放開了鉗制,屬於宗師的權柄重新歸來!
韋傳名雙目之中,有鮮血淌落而下,他大笑道:「吾乃宗師!」
墨鋒來不及答話,從身上撕扯一塊布下來,想要為韋傳名包紮傷口。
就像是有一道不可得見的鴻溝,隔在兩者之間。
韋傳名冷眼看著他,並不接。
直到這個時候,啟志帝方才明白大藥的珍貴。
這種力量這種力量的強度,怕是已接近築基!
區區下界土著,自身無甚靈氣可言,怎會爆發出這般強大的力量?
一時間血袍修士亡魂大冒,正要有所動作。
血跡斑斑,鮮血橫流。
這一次韋傳名不再斥責他,用很是平靜的聲音,訴說著再淺顯不過的道理。
猶如西瓜爆裂。
「哦。」
可惜。
不捨命,就要先死。
韋傳名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
畢竟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跡。
若真想做事,就不要繼續待在大祈了。你一個人,太笨,救不了幾個人怕是就沒命了。
韋傳名卻是直接打斷道:「你要知道,縱是墨子,當年也不是一蹴而就,直接成立墨家的。
他或許還會發動戰爭,而這一次,將不再是為了自己名留青史。
修行越是往上,所需要的資源也就越多。
宗師的時候,他想不明白這一點。
無非是捨命而已。
墨鋒快步跑了過來,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這個問題再不解決,魚龍衛都要發不出俸祿了。
沒想到畢生所願還是不能完成。
真氣如磨,拳拳交映。
無頭屍體猶如破麻袋般被拋飛而起,在地上滾了十幾圈後,方才逐漸停下。
在極短的時間裡,一切都在飛速的逝去,本該死去的人,這一次真的是死了。
真正走出夏朝,看到外面的世道。
可也總該有個消息吧!
左等右等,實在磨人。
練氣初期的修行者,無需甚資源,自行吸收天地靈氣即可。
啟志帝臉上也升起一絲笑容來,這畢竟是一個好消息。
四周擺放著的屍體,更是急速腐敗著,惡臭充盈。
他十九年前,就該死的。
這樣也好。
無論嘴上說的再怎麼好聽,戰爭終究是強者對於弱者的暴行。
他其實也未想過,要將夏朝的光輝傳播向更遠的地方。
韋傳名大聲訓斥著他,「沒有辦法,等死就好了!」
平平無奇一生,平平無奇死去,生如朽木,死如腐草,豈不是白來世間一趟?」
但真的是夏朝的修士天資更好麼?
那還等什麼呢?
轟!
一拳揮出,連空氣都在發出尖嘯,極致的力量伴隨著海量的真氣,盡展無疑。
這樣,也挺好。
若為璞玉,不經雕琢便要與瓦罐相撞,墨家之衰敗,豈非理所當然?
墨家賤己而貴人,這很不好,你要改掉。
若是他成功的話,死去的人,一定遠比現在還要多的多吧,屍山血海都不為過。
至於其他數千修行者,除了修行天資極高之輩外,也只能是夏朝引導,自身苦修了。
韋傳名一掌將他拍開。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尋常小仙宗,大多只有幾十號人了。
最好最好的結果,也無非是陣痴有別的事,導致耽擱了夏朝之行。
「我知道了。」
啟志帝揉了揉眉心,道:「你先出去吧。」
如果能夠重新回去,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一次。
三天兩頭便會看著天上發呆。
起碼司明冠身上就帶了不少,自身還懂得煉丹之法。
夏朝的靈珍.見底了。
從地面上爬起來的墨鋒,目瞪口呆的看著好似猶如天神下凡般的韋傳名,情不自禁的吞咽著吐沫。
墨鋒剛想拍手,可定睛一看,韋傳名身上竟仍舊還在燃燒著黑色的火焰,當下大驚失色的說道:「韋叔,火!」
就連啟志帝,有閒暇之餘,也會經常看天。
韋傳名的目光看向四周。
「韋叔,你先別說話了」
「墨鋒。」
「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世間,便要頂天立地。合該讓人稱頌,再不濟也要驚懼。
然而終究不能消解掉所有的力道。
墨鋒大急,剛要有所動作,卻被一把拉住。
思量之中,有魚龍衛的修士跑來,稟報新的好消息。
「不要忘了,你想做什麼,想清楚,自己為什麼而做。甘願捨命,那還不夠。這世上為了銀兩願意捨命的人不知凡幾,但那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呢?」
墨鋒連忙問道。
「.傻子。」
血袍修士,徹底暴露在了消瘦一截的韋傳名面前。
「水我去找水。」
你若能讓墨家強盛起來,安不能說自己勝於墨子?」
韋傳名看著那具無頭屍體,嗤笑一聲,道:「修行者,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們相處接近二十載,雖然他的一身武藝都是韋傳名所傳授,可從未想過,韋傳名自身竟是宗師!
這麼多年來,他們遇到的廝殺也不少,險象環生的境遇也有的是,直到今天,方才發現這個大秘密!
「老子當然是,你以為呢?」
韋傳名輕輕笑了起來,他臉上的血肉已經模糊,這一笑便有鮮血滲透而下,猙獰而可怖。
夏朝也開始光明正大的檢測修行資質,如今短短數年內,國內的修行者便已有數千位。
墨鋒沒有說話,他瘋也似得跑動著。
「嗯?」
周身的真氣逐漸收斂,但身上沾染的黑火仍在焚燒著身軀。
那位存在大度,饒了他一命,全須全尾的丟出了夏朝。
「韋叔!」
沒有半刻的停歇,韋傳名拳出如龍,力貫全身,調動自身所有的力量,向著前方近乎瘋狂的進攻。
墨鋒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別傻了,澆不滅的。」
韋傳名看著墨鋒的雙眼,說道:「可惜我沒有這個機會了。當初我做錯了事情,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
血袍修士做出此等累累血債,所求為靈珍,尚且有一個實物。
還真不是。
你養得起麼?
養不起,那就不算是真正的自己人,自可另尋機緣。
墨鋒搖頭,想說些什麼。
點燃了血肉的韋傳名,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宗師的戰鬥意志和戰鬥習慣,早已鑲嵌到了腦子之中。
甚至沒有真的徹底廢掉他的修為,在臨死前,在即將身死之前,他尚且能夠拿回屬於宗師的榮光。
二來,則是因為仙人下界,自有增長修為的丹藥。
「你」
說時遲緩,實則自韋傳名迎擊而來,再到爆發,也不過是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一具無頭屍體,徑直摔在了冰涼地面上彎曲的血流中,無有聲息。
沉默之中,韋傳名開口,打破了寂靜。
韋傳名無動於衷的看著忙碌的墨鋒,不再阻止。
可他的話都還尚未說完,盤坐在那裡,脊背挺的筆直的韋傳名,忽而倒了下去。
柳清明已經沒心思研究陣法了。
招式好不好看並不重要,精妙與否也不重要,只要能夠達到想要的效果,便是最好的招式。
可到了練氣中期,便對靈珍有了需求,否則修行起來所需時間會大幅增長。
「砰」的一聲。
但你還年輕,又趕上了如今這樣的世道,未嘗不能有所作為。
唯一站在那裡的人,恍如一尊雕塑,連目光都無處安放。
好消息:我們砸出了築基。
是走漏了風聲,導致更高級別的存在插手;亦或是陣痴出了意外,所以才沒能按時抵達?
哪個後果,都不是夏朝能承受的。
而到了練氣後期,一兩株靈珍根本就不夠用
真要自己修行到練氣九層,怕不是還要十餘年。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你就會問怎麼辦?涼拌!」
墨鋒著急道。
捨命,尚且能換一個。
「沒有用了,我的身體,我遠比你更清楚。」
不知多少百姓,被那血袍修士屠殺,成為澆灌靈株的養料。
而且上品靈根者自然會得到悉心培養,靈藥從來不缺,所需積累的時間自然是大大縮短。
墨鋒格外急切的說道。
直到他變成了普通人。
咚!!!
拳頭落在血袍修士身前泛著金光的屏障上,原本顯得堅不可摧的屏障,肉眼可見的晃蕩出大片的波紋,瘋狂閃爍。
光是為了活著,拼盡全力都不一定夠。
墨鋒焦急的要將靈株塞到韋傳名的嘴裡。
直到侍衛將另一個消息告訴他。
一聲脆響,血袍修士腰間懸掛的一塊玉佩驟然崩裂,阻擋向韋傳名的攻勢。
當拳頭又一次落在血袍修士身前泛著金光的屏障之時,那屏障終於是擋無可擋,撐到極限。
一來,是因為如今天地復甦,與不周山脈不可同日而語,夏朝搜集的靈珍供應遠超不周山脈太多太多。
活著可真不容易啊!
「咔嚓。」
頃刻間,血袍修士的身軀猶如大蝦般彎曲了起來,近乎極致的痛處,打斷了尚未來得及施展的術法。
屬實是痛並快樂著。
墨鋒僵在了原地,許久未動。
虛的東西,實的東西,都不過是為了自己,誰更加高貴一些呢?
韋傳名毫不客氣的又是一記肘擊,當頭而下。
「稟報陛下,魚龍衛中又一人晉升築基!」
獅子搏兔,尚需全力。
按照柳清明的說法,陣痴既然給他回信,理應一兩年內便足夠過來。
如今墨鋒將靈株拔了起來,那些原本鮮紅猶如活動著的血液,以極快的速度開始發紫、發黑,難言的惡臭充斥在這裡。
墨鋒焦急的說道。
痛貫天靈!
這一次,沒有東西能夠再阻擋了。
相比之昔日的一味自身苦修,如今所耗費的時間打個對摺都並非不可能。
韋傳名輕輕吐了口氣。
而自從仙人下界之後,魚龍衛全數出動,修行之法不再是秘密。
夏朝皇宮中,很多修士也經常如此。
就連五百多個魚龍衛如今都是咬著牙養的,如此尚且無比吃力,若非萬法盟的司明冠接濟,夏朝都要頂不住了。
可這都三年過去了,人呢?
怎麼連個消息都不帶回的?
這無疑相當讓人摸不著頭腦,與之相伴的還有絲絲惶恐。
直到這個時候,血袍修士才總算是回過神來,瞠目結舌的看著面前恍如從地獄中走來的韋傳名,遍體生寒。
只是尤為堅定的說道:「去夏朝!」
有的時候,太強盛了也會感到苦惱。
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
韋傳名一仰頭,用下巴看墨鋒,極為驕傲的說道。
遠比不得夏朝。
像是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泛著一點螢火的光。
屬於宗師的死法。
韋傳名輕輕搖著頭,坐在地上,腰板挺直。
「不錯。」
山野皆寂。
外面有一點,但不多。
跑到那一株被鮮血澆灌的靈株面前,直接連根拔起。
當然,這麼多的修行者,夏朝肯定是供養不了。
「吃啊!」
「你你是宗師?」
這些年夏朝也並非沒有任何變化。
墨家的兼愛、儒家的仁義、法家的律法,那都是很好很好的東西。
有些事,明知道它要來,固然讓人壓力倍增,可若到了時間還不來,壓力又會增添數倍。
韋傳名斜視著他。
「去夏朝。」
縱有數千位修行者又能如何呢?
當初他在夏朝,任職兵部尚書之時,之所以想要發動戰爭,僅僅是為了在夏朝的青史之中,留下名姓。
不是宗師的時候,感觸甚深卻又無能為力。
「韋叔,吃!吃了他就能好!」
很痛。
韋傳名吐了一口滿是鮮紅的唾液,像是沒事兒人一樣說道。
竟是「砰」的一聲炸裂開來,消融於天地之間。
有朝一日,說不得你也能夠成為墨家的巨子,痛陳墨子的錯誤呢?
沒有了墨子的墨家逐漸衰敗,用的仍是墨子的道義。
墨鋒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連同手上的靈株。
仙道是明顯的境高一籌壓死人的關係,花費大量靈珍培養築基,也是為了有人能撐住門面。
不是收不了,是收了沒辦法養啊!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原本屬於夏朝的一部分人才流失他處,徒呼奈何。
去夏朝吧,去夏朝。那裡有值得你學習的人,有更高的人頂住風雨,你尚可成長。」
兇猛的真氣猶如狂潮,橫掃四方,強行阻斷血袍修士與靈氣的聯繫,韋傳名欺身向前,一記膝撞對準血袍修士的命門。
但韋傳名的速度遠比他要快的多的多。
「我」
宗師,人上人,懂?
「太」
韋傳名皺著眉,呵斥道:「總有沒辦法的事,你每次都要問一問?
因為你實力不夠,因為必須拼命,行不行?
哪有那麼多的辦法,無非是捨命而已!」
墨鋒連忙應聲。
壞消息:當真砸空了家當。
夏朝不敢,也不想這麼等,乾脆狠狠砸,砸出築基起碼面對今時今日的尋常局面已是足矣。
「嗯?」
「你身上還染著黑火!」
低頭看了眼腳下的無頭屍體,一腳就踢了上去。
只是可惜啊,一代宗師,死在這種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麼的破地方,還是跟一個明顯邪祟的魔道中人換命,怕是沒機會被人傳唱了。
肉眼可見的是修士數量的大幅提升,連帶著築基修士的出現。
「那要怎麼辦?」
夏朝一百五十六年。
二十年成就築基,這個時間比之不周山脈時,快了太多太多。
如今的局面,已不可再與不周山脈捉襟見肘的小家子氣同日而語。
但夏朝畢竟疆域龐大廣博,單單只有門面可遠遠不夠。
依靠節流是註定沒有出息的。
必須想辦法開源。
顧先生.顧家小院之外,可以開闢靈田的吧?
對了,外面還有很多無法無天的修士,夏朝富裕的築基,也該做出點貢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