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龜馱城待了一日,李平安一行人便準備離開這裡了。
實在是龜馱城沒什麼好玩的地方。
臨行前,李平安不忘掌柜囑咐。
又給龜神上了三炷香。
「保佑一路平平安安,無災無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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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一眼望去連人影都望不見,更別說船了。
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看見了一條小漁船的影子。
划船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姑娘,扎著大辮子,腳上踩著一雙淺綠色的鞋子。
看起來就像是荷花池裡的一朵青蓮。
「姑娘,去廣陵嗎?」
女子道:「去的,不過進不了城。」
進外城是要收過路費的,往返一趟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可以,那船錢怎麼算。」
「不要船錢。」
女子出乎幾人意料地說道。
草上飛只覺得是撿了便宜。
子房低聲道:「先生.這不是人.」
李平安微微點頭,已經注意到了「俠客筆」的變化。
「無礙,上船再說。」
江風愈冷,越吹越刺骨。
女子笑吟吟的對子房道:「沒完全化形便跑出來,若是遇見了斬妖除魔的修士,可便不好了。」
子房抬起頭,略微有些詫異,反駁道:「你不也是一樣。」
女子道:「我可是化成人形的了,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壞事。
每日就在江上載人渡河,還不收錢,人家才不會欺負我嘞~」
子房道:「我是書院的弟子,才不是什麼野狐禪呢。」
李平安來了興趣,「這位姑娘真身是一隻狐狸?」
女子並不介意,直言道:「在下真身是一隻龜。」
眼看幾人說得熱鬧。
一旁的草上飛縮了縮身子,藏在角落裡。
有些委屈巴巴。
又遇見一個妖精?
李平安道:「那龜馱城的龜神跟你是親戚嗎?」
一提到龜神,女子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冷聲道:「是仇人!」
李平安饒有興致地聽著。
女子娓娓道來,「那個老不死的叫寧堰,占據了寧江一片區域作威作福。
橫行多年,又與官府勾結在一起。
在這裡它便是土皇帝,擄掠百姓,無惡不作。
我娘便是被她擄去的女子之一。」
子房插嘴道:「那他得有多少子女啊?」
女子冷笑,「恰恰相反,那畜生只有一個傻瓜兒子。
估計是遭天譴了吧。
普通女子哪兒能承受得住懷上靈胎,所以幾乎都是痛苦而死。
母子俱亡,只有我娘僥倖活了下來。
那畜生沒想到我能活下來,把我娘和我當做了他的恥辱。
之後它的孩子陸續夭折,這才重新重視起我來。
為了不讓人知道我是人類女子所生,於是害死了我娘。」
子房狠狠啐了一口吐沫,義憤填膺道。
「人渣!不對,龜渣!
難道從始至終,就沒人管嗎?」
女子又是一聲冷笑:「管?管什麼?
那老龜跟當地的官員狼狽為奸,上下其手。
它就是龜馱城的土皇帝!」
李平安輕聲道:「隨其緣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女子苦笑著搖了搖頭,「若真是有神明俯瞰於世間,又怎會有這麼多災荒飢禍、妻離子散。
我現在就盼著熬到這老畜生壽命到了盡頭,再把他殺了替我娘報仇!」
李平安隨口道了一句,「嫩草怕霜霜怕日,惡人自有惡人磨。
他種下的因,早晚要嘗到惡果。
倒是姑娘心結太重,可是對你的修行不利。」
女子下意識地轉頭,望了一眼李平安。
「先生也是書院之人?」
沒待李平安回答,一旁的子房搶先道。
「先生雖不是書院之人,可卻跟我們院長是至交好友。
院長甚至將自己的筆贈予先生了。
跟我的老師鍾大家時常坐而論道,那首轟動文壇的情詩你沒聽嗎?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就是先生寫給我師兄景煜的,他二人的愛情不為世俗所容。」
李平安:
前面的謠言也就算了,跟景煜的愛情不為世俗所容是什麼情況!?
李平安氣的眼睛險些都要復明了。
女子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書院的分量自是清楚不過的。
書院院長,鍾大家。
都是大名鼎鼎的大儒,據說儒家修士到達了某種境界便可言出法隨、口含天憲。
對付一方宵小之徒,自是手到擒來。
那麼與二人相交的李平安自不是尋常人。
女子當即跪下身來,「小女寧凝瀧懇求先生救救龜馱城的百姓,小女今生今世定當竭盡全力報答先生。」
李平安伸手扶住寧凝瀧,「寧姑娘快快請起,在下可受不起你這一拜。」
「先生答應了?」
寧凝瀧只覺自己終於看見了曙光。
李平安苦笑,「在下也很想懲惡揚善,還姑娘以及龜馱城的百姓一個公道。
只是在下實在是能力有限,自保尚且困難,更何求去殺一方的江神。
先前那些話,不過是傳言。
在下只是一個普通人,估計都不是寧姑娘的對手。」
寧凝瀧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了下去。
沉默片刻,可能是怕寧凝瀧日後都失去希望,一蹶不振。
李平安突然又道了一句,「寧姑娘不必擔憂,據我觀測那老龜估計活不了多久了。」
寧凝瀧低著頭,沒說話。
心裡清楚,這是對方在信口安慰之久。
龜的壽命本就漫長,動輒便是百年。
得道之後更是活千年,數千年之久。
而那老龜現在正處壯年。
一旁的子房也頗為不解的看了一眼李平安。
只是心中所想卻跟寧凝瀧不太一樣。
先生絕不是坐視不理,冷眼旁觀之人。
或許是另有圖謀吧。
某非是已經將這事稟報給了朝廷?
一路無話,到了廣陵府外。
眾人便要分開了。
子房離開書院太久,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會被發現。
於是李平安和草上飛朝著廣陵府而去。
子房則跟著寧凝瀧返回龜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