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龍內心掀起了萬丈波瀾,馬背上這個和尚竟然膽敢對菩薩不敬?
打了個響鼻,馬蹄踏起,將內心的疑惑暫時壓下。
人馬猴上了路,猴子背著包袱牽著馬。
師徒二人,一路西行,馬兒餓了吃草,玄奘則吃猴子摘來的時令水果。
行了月許,時至天色漸暗的時候,一座觀音禪院出現在不遠處。
雲霧籠罩中,黑瓦白牆,院外是一片松子林,蜿蜒小路里偶有亭台石桌分列兩旁,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禪院前的大路上。
廟頂上鋪滿了琉璃金碧輝煌,屋脊上雕刻了好多仙人,栩栩如生。
觀音寺廟藏在深山中,一級級的寬敞石板路,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山頂,路上,有挑水的和尚,即便是傍晚也有絡繹不絕的香客,他們手提籃子,籃子裡空空如也,正在往回走,神色看起來非常虔誠。
順著鵝卵石小路,上了石板大路,走到禪院之前,一股子貴氣撲面而來。
巨大的漆金銅鼎置於大門前,無數香火燃燒著,青煙繚繞,香薰的味道瀰漫出四五里。
兩根雲紋大理石柱擎天撐著廟門穹頂,穹頂約莫有七八米高,看著氣勢非凡。
門前的迎客僧見到玄奘,不由得愣了愣,面上有些輕蔑,如同城裡人看鄉下人的眼神。
「這位和尚,從哪兒來?」
玄奘沒有回答,轉過身子對著孫悟空招了招手,示意他把包袱扔過來。
從包袱里取出了錦斕袈裟,接過孫悟空手裡的九環錫杖,戴上五佛毗盧冠。
一身打扮下來,頓時成了場中最靚的仔。
袈裟上面寶石瓔珞,閃閃放光,九環錫杖銀光綻放,再加上頂上紅色五佛冠,路人皆都駐足觀望。
那迎客僧也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臉上換上了恭敬的神色:「這位法師從何而來,快快請進,我已經派人去邀請我們老方丈前來!」
玄奘暗自翻白眼,這迎客僧也是個勢利眼。
迎客僧越過玄奘的身影,看到了後面的孫悟空,不由得一驚:「哪裡來的丑和尚,生的這般少腮毛多?」
「這是貧僧的大徒弟,別看模樣生的怪異,但自有用處!」玄奘緩緩道。
「那便一同進來吧,這馬交給小沙彌就行,自然有人照料餵養!」
兩人跟隨這迎客僧進了禪院,正堂觀音殿,矗立著一金身菩薩像,面容慈悲。
玄奘上前,裝模作樣的拜了三拜。
周圍裝飾豪華,金銀寶飾星羅棋布,繞過正堂,卻是另一番天地。
清幽雅致,竹影斑駁,青磚鋪地,花池中養著的也是幾株皺菊。
另有一灣碧潭鑲嵌在假山旁邊,幾十尾紅色小魚遊蕩其中,時常來水面覓食,也不懼人。
孫悟空東瞅瞅西看看,笑道:「這裡的和尚倒是會享受!」
很快兩人來到了後房,內有蒲團矮桌,安排坐下,然後那迎客僧便告退了。
侍者僧用羊脂玉盤托著紫紋金邊陶壺,上了幾杯茶水。
茶葉花骨朵般散開,陣陣茶香四溢。
真箇是色欺榴蕊艷,味勝桂花香。
不久,後方有兩個小童,攙扶著一雞皮老和尚從後面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那老和尚生的蒼老,老年斑爬滿皮膚,一雙眼睛卻顯得炯炯有神,打扮也是奢華至極。
再看他穿著,「頭上戴一頂毗盧方帽,貓睛石的寶頂光輝;身上穿一領錦絨褊衫,翡翠毛的金邊晃亮。一對僧鞋攢八寶,一根拄杖嵌雲星。」
一口牙齒已經脫落乾淨,脊背也駝出一個小山包,脖子裡掛著一串粗大佛珠,手裡面也抓著一串更細小的。
門口有僧人喊道:「師祖來了!」
玄奘起身微微躬身施了一禮,道:「阿彌陀佛,東土大唐玄奘見過老天師……哦不,老院主!」
那老和尚見玄奘一身寶氣四射,未來得及還禮便便眼睛發亮的衝上前仔細打量玄奘披著的袈裟。
兩個小童哪見過金池長老如此作態,連忙跟上去攙扶著。
「起開,不用扶我!」
金池長老揮了揮手,語氣有些不耐煩,嚇得兩個小童急忙退下。
他頭也不抬的打量著玄奘的錦斕袈裟,口中念叨著「真是好袈裟,好寶物!」
「咳咳……不好意思,唐突這位法師了!」
他咽了口唾沫,強行把目光從玄奘的袈裟上拔出來,擺出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道:「阿彌陀佛,老衲添為這觀音禪院老院主,號金池,適才聽聞小的們說有東土大唐而來的老爺,我這才動動身子出來奉見。」
玄奘心道:「這個老梆子裝的真像,覬覦小僧的袈裟還裝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玄奘表面功夫不失半分,微笑歉然道:「輕造寶山,不知好歹,恕罪恕罪!」
金池長老抬了抬手忙道:「不敢不敢!」
眼神飄忽,不時的看向玄奘身上披著的袈裟,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老爺,從東土到此,大概有多少路程?」金池長老睜大眼睛,歪頭問道,似乎是真的感興趣一樣,餘光卻難以自控的四下打量。
玄奘見了有點想笑,真是難為這老頭了,明明極其愛寶,卻迫於身份,只能強行裝作目不斜視的樣子。
「出長安邊界,有五千餘里;過兩界山,收了一個小徒,一路行來,行過西番哈國,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貴處。」玄奘腦中回憶著說道。
聞言,金池長老不由得嘆息,「這麼算來,也有萬里之遙了。我弟子虛度一生,山門也不曾出去,誠所謂坐井觀天,樗朽之輩也。」
「老院主,高壽幾何了?」
金池長老聞言,臉上喜色一閃而逝,但面容卻唏噓道:「掐指算來,已痴長二百七十歲了。」
玄奘驚訝,「凡人壽數有這麼多麼?」
「老衲也算有幸,得了寶丹,若無災禍,自然是壽命源長。」金池長老眉頭一翹,神態似乎頗為自得。
孫悟空聞言哈哈大笑,自語道:「這年歲,還是我萬代孫兒哩!」
玄奘聞言,心底大笑,這孫悟空確實年紀比這老和尚大了很多,但說萬代孫兒卻是有些過分了。
不過,能刺撓一下這個老梆子,就讓玄奘覺得有意思。
「悟空,休得無禮!」
雖是制止,眼神中卻帶著鼓勵,孫悟空一看秒懂,捂著嘴揶揄的笑著。
俺師父里子剖開,絕壁是黑的。
旁邊侍者僧人怒問:「這位和尚如此說話,那請問你高齡啊?」
孫悟空一個翻空跳躍到眾人面前,手指頭莫名掐動起來出聲道:「若是算上天上與地下不同的日子,你孫爺爺我如今已經一千多歲哩!」
那侍者僧大驚,「你說的這是什麼瘋話,人怎麼可能活那麼久的歲月!」
「害!不信拉倒,俺老孫是誰你也不去打聽打聽!」
玄奘此時揮了揮手,示意孫悟空住口,那金池長老卻驚訝道:「玄奘法師,你這徒弟說的可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