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望去,只見為首的是個五十來歲的男子,頭髮花白,身材微胖,背著手,一副領導姿態。
在他身旁稍微靠後的位置,是一個歲數差不多的中年男子,穿著執法制服,也是一副幹部模樣。
後面跟著的人年紀要小一些,有的戴著眼鏡,有的提著公文包,看樣子是秘書等隨行人員。
「何領導。」
看見為首中年男子,中年宣傳幹部等人露出喜色,連忙上前恭敬叫道。
「毛領導,您來了。」
執法人員也紛紛上前,向那穿著執法制服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蘇鴻運本來已經絕望了,看到何領導後,頓時像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掙扎著上前:「何領導,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何領導陰沉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揮手向眾記者打招呼:「記者朋友們,你們好,我是道南宣傳部的何文茂,很高興碰見你們。」
「記者朋友們好,我是道南執法部門的毛洪波。」
毛領導也揮手自我介紹。
「您好,何領導。」
「毛領導,您好。」
記者們紛紛回應,態度很客氣也很禮貌。
身為正規單位記者,他們不少人認識何文茂和毛洪波。
毛洪波是道南執法部門一把手,位高權重,大佬級人物。
何文茂來頭就更大了,道南宣傳部門扛把子。
雖然名義上宣傳部門和執法部門是平級的,但是由於宣傳部門主管意識形態,地位超然,再加上何文茂身份特殊,是道南單位的長尾,論權力地位還要超過一些副領導,所以實際上,何文茂要遠高過毛洪波。
何文茂和毛洪波微笑著點頭回應。
「何領導,毛領導好,我是豐盛傳媒公司的法人錢萬億,很高興兩位領導能蒞臨這裡,指導工作。」
錢萬億也趕緊上前,熱情說道。
作為民營企業老闆,他最怕的就是這些體制內的官員,更不用說宣傳部門還是媒體企業的頂頭上級。
然而,何文茂和毛洪波就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般,不但沒有回應,而且理都沒理。
錢萬億臉色一僵。
何文茂背著手,朗聲道:「各位,雖然我剛來,但是剛才聽執法人員向毛領導匯報,已經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
「對於之前宣傳部門發布的闢謠報導存在不實的地方,我作為宣傳部門領導,負有很大責任,我在這裡,鄭重、誠懇的向各位記者朋友表示歉意,請大家原諒。」
「我保證,這種事情絕不會再發生,下一步,宣傳部門會撤回闢謠報導,發布聲明,說明情況,撥亂反正,最大限度的挽回不實報導造成的影響。」
「請大家相信,我們的態度是真誠的,是值得信任的,官方的威信依然一如既往,不可動搖。」
說到最後一句話,何文茂聲音洪亮,擲地有聲。
啪啪啪……
身後的隨行人員、中年宣傳幹部等人立即熱烈鼓掌,口中叫好。
眾記者面面相覷。
何文茂講話哪裡好了?
雖然提了闢謠報導存在不實之處,但是既沒點出原因,也沒說處理結果,只是不痛不癢的道個歉,表示會撤回報導,發布個情況說明,這就完了?
而且末了還加上一句官方威信不可動搖,這啥意思?自己錯了,還要強調一下自己的權威。
證明錯還有理了?
雖然心裡困惑,但是何文茂畢竟是領導,眾記者也不敢質問,只能跟著一起鼓掌。
中年宣傳幹部等人卻是露出喜色。
何文茂這麼說,顯然是對於宣傳部門發布闢謠報導的錯誤,蜻蜓點水,一筆帶過。
他們自然也就不用擔心會被追責了。
蘇鴻運也是眼睛一亮。
雖然何文茂沒有給他好臉,而且一句話也沒和他說,似乎是放棄了他。
但是剛才何文茂說話絲毫沒有提及造成闢謠報導不實的原因,這就代表有門。
官場說話,從來都是有隱含意思的。
何文茂說完,對毛洪波道:「毛領導,接下來是你們執法部門職責所在,你處理吧。」
毛洪波點了點頭:「好。」
他面向眾人,朗聲道:「關於散布謠言這一塊,既然豐盛傳媒公司證明自己沒有製造謠言,所以不追究法律責任。至於有人舉報農械部門領導蘇鴻運指使汪海鵬……」
忽然,陳浩打斷他:「毛領導,請你等一下。」
毛洪波不悅的看了陳浩一眼:「你是誰?」
陳浩道:「我叫陳浩,豐盛傳媒的記者,既是被蘇鴻運等人報警認定的謠言散布者,並帶著執法人員和證人魯志國準備現場指證然後逮捕的目標,也是剛才向執法人員報警舉報蘇鴻運等人犯罪的人。」
他這番話說的很繞,不過眾人都聽明白了。
毛洪波臉色不愉:「我知道你是誰,我也聽了手下的匯報,現在正在處理,你打斷我幹什麼!」
陳浩道:「毛領導,你處理的不全。你光說我和我工作的公司豐盛傳媒證明自己沒有製造謠言,所以不追究法律責任,這是對的,但是我是對的,意味著蘇鴻運接受採訪說的話就是撒謊,就是造謠,宣傳部門發布的闢謠報導就是撒謊,就是造謠,你為什麼絕口不提?」
眾記者聞言,神色一凜,暗暗豎起大拇指。
他們自然明白為什麼毛洪波絕口不提處理蘇鴻運和宣傳部門。因為何文茂就在身邊,而且何文茂剛才的說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毛洪波怎麼處理?
這就像是領導做錯了,作為屬下,你敢當眾不客氣的指出領導的錯誤,然後處理嗎?
那你是領導還是領導是領導?
這也是眾記者面對蘇鴻運等人敢反駁,但是何文茂來了,卻沒人敢吱聲反而要表示客氣禮貌一樣。
因為何文茂就是在場最大的官,而且主管意識形態,雖然只是一個區領導,但就像是甲方和乙方的關係一樣,哪怕是甲方一個普通人,乙方領導也不敢得罪。
而陳浩,作為民營媒體的業務記者,可謂是最底層的存在,何文茂根本不會拿正眼瞅一眼的卑微小人物,卻當眾打破了這層潛規則,不可謂不勇敢。
當然,可能也正因為陳浩是最底層的業務記者,所以覺得失去了也沒什麼,才這麼勇敢,當眾質問高高在上的區執法部門領導,給何文茂一記無形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