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先來保護你吧。

  這場浩大的幻境,終於在連綿大雪中迎來了落幕。

  當第一束陽光破開雲霧,乍亮的天光宛如利劍,自天穹遙遙而下,於雪色與霧色中盪開。

  籠罩整座龍城的黑暗土崩瓦解,雖仍有魔氣盤旋,好在殘魂的執念盡數消散,徒留一道道沒來得及褪去的灰煙。

  被捲入幻境的城郊百姓不少,身為始作俑者,謝尋非卻並未受到過多譴責。

  與當年生靈塗炭的結局不同,在清衍門與蒼梧仙宗弟子的齊心協力下,龍城於危難之中得以保全——

  如此一來,百姓們稀里糊塗回到七年前,好在都平安無事,沒受到半點傷。

  更何況,渴望回到當年、與曾經家人朋友好好道別的大有人在。這場匆匆而來又匆匆結束的幻境,全當圓他們一個天馬行空的夢。

  但謝尋非畢竟製造了這麼大一場亂子,自己又曾被心魔纏身,如今尚且不知是否完全擺脫,極可能仍有隱患。

  蒼梧仙宗作為正道大宗,自然不可能就此放他離開,把此事一筆勾銷。

  這次來的師兄師姐里有幾個醫修,待幻境消退,便將他單獨帶去一處小屋——

  雖說是為了確保心魔沒有殘留,其實最重要的,還是治療受創嚴重的身體與識海。

  當初在心魔的襲擊下護住秦蘿,幾乎讓他筋脈斷裂大半。若不是謝尋非勉強支撐,換作常人,早就被疼得失去了意識。

  當然,除他以外,守城的其他弟子也都或多或少受了傷。

  比如正躺在醫館床上的楚明箏。

  秦蘿苦巴巴皺著臉,滿眼全是心疼:「小師姐,你哪裡不舒服?我幫你呼呼。」

  小朋友靈力微弱,也不懂醫術,呼呼傷口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楚明箏啞然失笑:「我只是靈力損耗過度,休息一日便好了,你莫要擔心。」

  被邪魔所傷的後背與手臂,她一個字也沒說。

  自己承受痛苦已經夠難受了,哪能讓小朋友也一併分享這份糟糕的感受。

  秦蘿聽罷鬆了口氣,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忽然露出有些急迫的神色:「小師姐,謝哥哥會被怎麼樣呀?他不是壞人,真的!當時遇上那團黑乎乎的怪物,全靠有他保護我。」

  在她看過的所有電視劇動畫片裡,全都是這麼演的。

  黑氣代表壞蛋,妖魔鬼怪也全是不好的反面角色,一旦落到好人手裡,便會被關進小黑屋。

  謝哥哥就被關進了小黑屋。

  ……她她她不想看到謝哥哥受欺負嗚嗚嗚。

  小朋友心裡急切,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從收留她到帶她去買綿綿羊奶香糕,就差把謝尋非說成感動修真界十大人物。

  楚明箏耐心聽她講,中途一次也沒打斷,直到秦蘿說得累了閉上嘴,才柔聲應答:「我們不會對他怎樣。謝尋非傷勢太重,必須馬上得到治療,師兄師姐們是為他療傷去了。」

  對於常人來說,妖魔鬼怪皆是異類。尤其半魔,出身不純、天性陰戾,因魔氣紊亂,隨時可能暴起傷人,是最應當敬而遠之的種族。

  但他們好歹是仙宗。

  這世間的修行之道千變萬化,鬼道、魔道、妖道皆是其中一種。比起尋常百姓,仙門弟子見識過更為廣闊的世界,雖不排除仍有歧視存在,但對於絕大多數修士來說,魔並沒有多麼可怕或低劣。

  謝尋非捨命救過蘿蘿,雖然受心魔影響創造了幻境,但自始至終沒有害人之心,孰好孰壞,他們自然心知肚明。

  秦蘿呆呆吸了吸氣:「真、真的?」

  她對楚明箏的話不做懷疑,話音方落,便兩眼彎彎地笑開:「謝謝師兄師姐!師兄師姐真好!」

  楚明箏抿唇笑笑,又見小豆丁眨了眨眼,雙手撐在床邊,把腮幫子托成圓鼓鼓的兩個粉團:「小師姐,謝哥哥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家嗎?」

  果然是這個意料之中的問題。

  自從秦蘿從山腰墜下,記憶混亂之後,仿佛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天真、純善、懵懂,更黏人,也更容易親近和相信別人。

  謝尋非救過她的命,兩人又朝夕相處過一段時間,以秦蘿如今的性子,提出這個請求並不叫人覺得意外。

  「以他的資質,應該能吸引不少長老的注意力。」

  楚明箏溫聲:「駱師兄已向門內傳了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長老前來——到時候再做商議也不遲。」

  伏魔錄在識海里耐心翻譯:「商議,就是商量的意思。商量你總明白吧?我的小祖宗。」

  翻譯完了繼續碎碎念:「有時間多讀書。我跟你講,讀書很重要的,比修煉重要得多。你就算將來有千般修為,只要被人發現大字不識一個,那還是得鬧笑——」

  啊不對。

  它在說啥,在說啥。

  它是這丫頭無償的老媽子嗎?之前在幻境為她放棄全部靈力也就罷了,這會兒居然——

  居然開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詞語解釋,還打算教育她多讀書?拜託,它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曾經讓無數小孩聞風喪膽的邪道法器好不好!邪道法器是幹這種事兒的嗎?

  秦蘿心裡的小人認真點頭。

  她從異世界穿越而來,之前認識的漢字與這裡的文字有很大不同,兩種記憶彼此混淆,時常會變成支支吾吾的小文盲。

  伏伏真好,和宋院長秦老師一樣,始終不忘教導她努力讀書。

  「好啦蘿蘿,讓你的小師姐休息一下吧。」

  留在醫館裡的醫修師姐敲了敲半敞開的房門,溫和笑笑:「她太累了,最好睡上一覺哦。」

  小豆丁藏不住情緒,露出有些難過的神色。

  楚明箏察覺到這一絲情緒波動,動了動被子裡的指尖。

  「小師姐,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秦蘿正色,笨拙抬起右手,為少女別好耳邊的一縷碎發:「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說,千萬不要藏在心裡,還有還有!等你睡醒,我會很快來看你的!」

  她說不出漂亮話,措辭亦是極為簡單,楚明箏看著口型,心口卻像淌過一抹柔和的浪。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對待她了。

  如同一團撲面而來的火,無比直白,也無比熾熱,沒有成年人世界裡的彎彎拐拐,倏地一下落在懷中,讓整具身體都變得暖烘烘。

  楚明箏想,其實她真的真的算不上好,孤僻寡言、自我厭棄,孑然一身孤零零,還拖著這樣一副苟延殘喘的身體,什麼也給不了她。

  然而在那一瞬間,女孩的整雙眼睛裡只剩下她。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善意。

  靈動且專一,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能因它而活過來一樣。

  楚明箏長睫微動,半晌,用僅存的幾分氣力伸出右手,輕輕拍了拍女孩頭頂。

  毛茸茸熱乎乎的,很奇妙。

  她發自內心地笑:「嗯。我等你。」

  醫館位於正南方向,蒼梧仙宗駐紮的院落則在最北面,靠近龍城主城的地方。

  城郊的小鎮不大,房屋規規矩矩地一字排開,即便是對此地不甚熟悉的小孩,也不會輕易迷路。

  秦蘿離了醫館一路往前,不時打量身邊景象。正中央是筆直綿長的大道,鋪著厚厚雪花,在道路兩旁,則是樹枝那樣散開的小巷。

  這會兒正值傍晚,太陽將傾未傾,向地面灑落最後幾縷澄黃色的柔光,團團簇簇的雪仿佛蒙了層朦朧的霧,隱隱約約顯出幾分柔黃色澤。

  自從龍城中殘魂散去,縈繞其上的魔氣也有了消退的趨勢。

  居民們要麼前去探望受傷的小弟子,要麼回到龍城城中,緬懷自己七年前的故鄉,如此一來,城郊便顯得蕭瑟許多,見不到什麼人影。

  「這地方住的,應該大多是曾經龍城的倖存者。」

  伏魔錄嘖嘖嘆息:「世事無常吶。」

  它正要大肆感慨一番,沒想到話還沒出口,就被全部扼殺在肚子裡——

  在不知哪一道巷子中,驟然爆發出男人粗礪的怒吼:「成天就知道鬼混!怎麼,你還真以為能跟那群小孩混成一路人?做夢!」

  秦蘿前行的腳步兀地停住。

  「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叫你亂跑、叫你亂跑!知不知道昨天下大雨,把我們蘿蔔全給淹了?沒用的東西!」

  「念書?你學堂也不用去了!講話都結結巴巴,腦子能好到哪裡去,還有這些廢紙,浪費老子的錢!」

  伴隨著男人的罵罵咧咧,有悶悶的響聲傳入耳邊。

  像是什麼東西重重撞在牆上,緊隨其後,是「啪」的幾聲脆響。

  那是秦蘿從未聽過的聲音。

  可她的脊背下意識發抖,隱隱約約地,猜出了巷子深處的景象。

  「什麼垃圾東西。」

  伏魔錄嗓音驟冷,毫不掩飾語氣里的厭惡與噁心:「蘿蘿,你快去找幾個師兄師姐,照他這樣的打法,陸望——」

  它不忍心繼續往下說,停頓幾個瞬息,忽然拔高聲音:「喂!秦蘿!」

  師兄師姐們都在城郊另一邊的北方,要是先去找他們,等再回到這裡……

  太久了。

  秦蘿握緊拳頭,毫不猶豫邁開腳步,朝聲音源頭走去。

  「喂喂,你看不出來嗎?那男人快要氣瘋了。」

  伏魔錄化身操心老媽媽:「你要是被誤傷了怎麼辦?他會不會一下子突然發狂,衝上前來揍你?還是去找師兄師姐吧,千萬別損了夫人又折兵。」

  「我是仙宗的人,他應該不敢打動手。」

  秦蘿卻只是道:「而且我手裡握了符咒,沒關係的。」

  伏魔錄一哽。

  居然好有道理,它完全沒辦法反駁。

  或許,秦蘿這丫頭看起來笨,其實比它想像里的智力水平……要高出那麼一點點?

  而且還要勇敢那麼一點點。

  巷道深深,當秦蘿一步步走進,巷子裡的景象也就愈發明顯。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陸望的父親。

  身形高大的男人十分消瘦,站在橘黃色的殘陽下,如同一道殺氣騰騰的鬼影。他看上去心情很糟,用力把跟前的男孩踢倒在地,聽見有人踏雪而來的聲音,不耐煩回頭。

  回頭見到秦蘿瞬間,眼中敵意立馬顯然大半。

  他果然不敢對宗門弟子動手。

  男人看一眼地上的陸望,又望了望不遠處的秦蘿,從喉嚨里發出低低一道冷哼,似是沒了繼續的心思,懶懶回身。

  他……打算離開。

  秦蘿眼睜睜看著男人挪動一步,喉嚨里想說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在舒適的象牙塔里長大,這輩子沒見過真正的暴力,這麼凶的大人,也是頭一回遇到。

  孩子終究只是孩子,之前縱然有天大的信心,也在與男人四目相對的瞬間消散無蹤。強大厚重的壓抑感撲面而來,小豆丁心裡抖個不停,勉強挺直身板仰起頭。

  雖然她害怕到動不了,但至、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輸!

  男人輕輕瞥她一眼。

  男人從角落離開了小巷。

  渾身緊繃的血液終於重新淌動,秦蘿恍惚回神:「陸望!」

  陸望的模樣很糟糕。

  腦袋被狠狠撞在牆上,額頭已是血肉模糊。之前在幻境裡,師兄師姐們為他外敷了療傷藥物,雙頰邊的紅腫好不容易散下去,如今又鼓成了緋紅的小小山丘。

  在他身邊……散落著無數碎裂的紙頁,全是被撕碎的課本。

  他爹方才說過,不會讓他繼續念書。

  瞥見秦蘿的身影,被踢倒在地的男孩脊背微顫,咬牙試圖撐起身子。

  孩童年紀雖小,卻已生出了這個年齡應有的自尊。

  他的自尊搖搖欲墜,但也正因如此,想要保全住最後幾分。

  可是失敗了。

  地上冰冷的雪花刺入掌心,讓他驀地倒吸一口冷氣,狼狽往下一滑。

  這副鼻青臉腫的模樣一定很是難看,陸望下意識垂下腦袋,聽見澄澈清亮的小細音:「你——」

  秦蘿本來想問「你還好嗎」,但這顯而易見是句廢話,因為陸望看起來真的不是很好。

  粉紅色的小團往前走了幾步。

  秦蘿放輕動作,在他身旁小心翼翼蹲下,目光向左,看見男孩手中死死抱著的、尚未被撕碎的課本。

  他一定……很想繼續念書。

  可陸望身旁的小字無比清晰,每一個都標註有清清楚楚的拼音。

  [九州歷三零二二年,被生父高價賣出,遭破體取骨,丟棄於亂葬崗中。]

  在漸漸變暗的夜色里,秦蘿鼻尖猛地一酸。

  她的情緒來得飛快,心中像堵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偏生這種事情沒辦法告訴其他人,只能憋在自己心裡頭。

  「你別動。」

  秦蘿嗓音低落,匆匆低下頭去,在儲物袋裡翻找傷藥。瓶瓶罐罐叮叮噹噹,因為心中煩躁不堪,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遲遲抬頭。

  映入眼前的,卻並非陸望滿是傷痕的臉。

  秦蘿微微一愣。

  四面是籠罩下來的朦朧夜色,淡淡的,並不明顯,夾雜著一些月光和夕陽的影子。

  在她眼前,正端端正正立著一隻用紙折成的千紙鶴,潔白纖瘦,靈活而漂亮,當女孩抬頭的瞬間,笨拙動了動翅膀。

  秦蘿怔然仰頭。

  「你……是不是不、不開心?」

  陸望避開她的視線,耳根因為緊張,蔓延出淺淺的紅:「送、送給你。」

  他的手上滿是傷痕和凍瘡,難看到了極點。男孩不動聲色挪了挪指尖,將它藏在紙鶴的尾巴後邊,聲音越來越小:「它想……想讓你高興一點。」

  陸望一定不知道,她是在悄悄擔心他。

  他只是見她不開心,就下意識想要安慰。

  秦蘿忽然覺得特別難過。

  她輕輕吸了口氣,把藥膏抹在拇指上,低聲開口時,帶出濃濃的小鼻音:「陸望,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麼?」

  她一邊說,一邊用拇指撫過男孩傷痕遍布的手背。這個動作十分生澀,陸望有些害羞,手背輕輕顫了顫。

  「我、我不知道。」他像之前那樣回答,「……我不厲害的。」

  陸望是真的不知道。

  方才他爹說得不錯,與秦蘿他們相比,他永遠只是地底的一攤爛泥。

  這次的龍城之行,於他們而言只是場普普通通的歷練,待得明日,整個蒼梧仙宗的弟子都會離開。

  他們隔著那麼那麼遙遠的距離,等這次分開,定然再無相見的可能。

  他們是天之驕子,那他又是什麼呢。

  一個身體孱弱的病秧子,一個連講話都不順暢的結巴,一個被親生父親厭惡的可憐蟲,連好好活下去都是種奢望。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九州何其之大,在修真界裡,無論是飽讀聖賢書的千金小姐,亦或調皮搗蛋的山野稚童,沒有哪個孩子未曾設想過仗劍天涯的未來,心甘情願去過一輩子默默無聞的生活。

  比如總是把「傲天邪神」掛在嘴邊的江星燃,又比如能夠與朋友們一起,在星空下笑著說出「行俠仗義」的楚明箏。

  通常來說,孩子們的心愿最是直白天真,從不用擔心會被嘲笑,因為他們相信自己無所不能,未來擁有一切可能。

  但陸望不同。

  當江星燃在眾星捧月里長大、被爹娘嘮叨著趕緊修煉時,他不得不承受日復一日的羞辱與虐待,被父親毫不留情撕碎書本;

  當楚明箏與好友們談天說地、一同憧憬遙遠的未來時,他因滿身傷痕不敢見人,身邊沒有真正親近的朋友,始終是自己孤零零一個。

  比起絕大多數人的「擔心無法實現願望」,他連一個小小的心愿都不敢有。

  因為出身,因為孱弱的身體,因為身邊無窮無盡的打壓與折辱。

  相較於同齡人,男孩過早接觸到了世界的惡,或是說,從記事起,陸望便一直生活在「惡」之中。

  ——可他還是很溫柔。

  一片雪花悠悠落下,小小的女孩坐在房檐下,透過一縷輕盈月輝,低頭看向手裡的千紙鶴。

  就算被父親一頓劈頭蓋臉地痛罵,滿身全是青紅交加的傷,見到她難過的時候,陸望首先想到的,是生澀而笨拙地安慰她。

  他有這麼這麼好,卻不得不等待命中注定的結局。

  手中潔白的紙鶴動了動翅膀。

  擁有翅膀的鳥,理應張開雙翼飛翔在空中,如果被生生打斷骨頭,死在不被別人知曉的角落,未免太叫人難過。

  秦蘿抬起漆黑的眼睛,映入視線的是四個大字:天生劍骨。

  「伏伏,」半晌,她在識海里輕輕一戳,「什麼叫天生劍骨?」

  「你從哪裡聽來的這個詞?」

  伏魔錄懶洋洋翻了個身:「就是說劍體天成,我即劍,劍就是我。劍修若是有了這種體格,便可一日千里,凌絕九州——不過吧,百年難得一遇,是個無數人擠破了頭想得到的稀罕玩意兒,能遇見都得燒高香。」

  秦蘿笑笑:「喔。」

  那真是一份很了不起的幸運。

  小孩子的邏輯很簡單。

  秦蘿想,陸望是個很好很好的朋友,不應該得到那樣的結局,叫人看了難過。

  ——她想幫他。

  她一定、一定要幫他。

  她想看見陸望有朝一日拿起長劍,像一隻真正的鳥,也像伏伏所說的那樣,「一日千里,凌絕九州」。

  雖然秦蘿還不能完全理解這兩個成語的意思,但陸望一定能讓她明白。

  「不是哦。」

  聽見突然響起的聲線,男孩怔怔抬眸。

  月光映著瑩潤的雪色,四周全是氤氳的白霧,天地間唯一一抹異色,是女孩蓬鬆的緋紅色斗篷。

  秦蘿的臉頰也被凍成淺紅,襯得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定定望著他時,嘴角像彎起來的小月牙。

  「陸望和很多很多人都不一樣——等長大以後,你一定能成為保護所有人的大英雄。」

  之前那些難過壓抑的情緒全都不見蹤跡,她仿佛下了某種決心,目光稚嫩卻堅定,融化在冬夜的大雪裡:「在那之前,我先來保護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