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九

  秦蘿知道,此刻的她正在做夢。閱讀

  這會兒應當是夜裡,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她和謝哥哥互換了糕點盒子,沒過多久便匆匆道別,去應對其他修士發來的挑戰。

  這次的比試不似宗門大比,沒有修為限制,也沒有太多可以用來休息的時間,只要有人挑戰、有人應戰,一場擂台賽就能拉開序幕。

  在此之前,秦蘿習慣了和修為相近的宗門弟子比試,每次都以靈力充沛的狀態上場。如今遇上的對手形形色色、絡繹不絕,有築基巔峰的刀客,也有金丹期的傀儡師,幾場擂台打下來,見所未見的招式功法層出不窮,把小姑娘看得眼花繚亂。

  她連斗兩個時辰,只輸給了一位修為高她許多的魘師,打著打著終是沒了力氣,渾身乏力地退場時,恰好與不遠處的哥哥四目相對。

  秦樓不知旁觀了多久,同他一起的,還有秦止和謝尋非。

  秦樓:「樂音超然,身輕如燕。」

  秦止點頭:「打得不錯。」

  秦樓:「身法妙絕,臨危不亂。」

  秦止沉默一會兒:「……真的很不錯打得。」

  秦樓:「攻勢迅疾,初具強者之風。」

  秦止覺得,雖然自己不會誇人,但身為一個很有威嚴的父親,他不能繼續復讀了。

  秦止沉默了更久的一會兒:「說得對你哥。」

  總而言之,被家裡人你一言我一語誇讚完畢、隨後拉去吃了頓火鍋後,秦蘿很快便回了客棧的房間歇息。

  所以此時此刻的眼前所見,定然是夢境。

  夢裡的她走路輕飄飄,有種恍恍惚惚的不真實感,茫然抬頭時,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以這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為中心,有墨水緩緩溢開,逐漸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鼻樑、稜角分明的面部輪廓、向外凸起的喉結,以及勁瘦腰身、筆直雙腿。

  ——四周的空間沒有邊界,謝尋非像是站在很遠的地方,卻又似乎觸手可及,只需要伸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衣襟。

  秦蘿與他默然對視,抬起手的瞬間,只觸碰到一縷薄薄散去的霧。

  然後她就醒了。

  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陽光透過窗戶清凌凌落下來,和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一起闖進房間,平添幾分生機勃勃的熱鬧。

  說來真是叫人意想不到,即便是被大雪覆蓋的涼州,也仍有耐寒的鳥雀在此扎窩。

  那場模糊的夢境仍然殘留在腦子裡,秦蘿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翻過身,把整張臉全部埋進枕頭。

  ……夢見謝哥哥了。

  這個夢不旖旎也不浪漫,甚至有點叫人摸不清頭腦。夢裡的少年眉目雋秀、五官清晰可辨,身形卻是似近似遠,藏在迷濛的霧氣里,沒辦法碰到。

  若即若離,若隱若現,和他本人一模一樣。

  秦蘿苦惱地蹭了蹭枕頭。

  她和謝尋非從小一起長大,經歷過不少值得一提的冒險,也吃過他做的飯、玩過他做的布偶娃娃,彼此之間的感情確實不錯,但——

  小姑娘蹬蹬雙腿,腦中更亂。

  秦蘿是真的不敢確定,謝哥哥之所以對她好,究竟是不是出於多年積累的友情。

  畢竟他對江星燃、陸望、她哥哥秦樓,也都稱得上友好。

  可是……謝哥哥應該不會送他們粉紅色的點心盒子,或是握住他們的手,讓對方感受自己的心跳吧?

  今日天氣不錯,幾個朋友約好了要去鎮子裡的藏逛一逛。

  北地文化獨具特色,他們所在的鎮子雖然規模不大,卻已有數千年的古老傳承。藏位於小鎮邊緣,四下空曠寂靜,正適合靜下心來讀書。

  「好漂亮。」

  秦蘿一眼便被古色古香的樓閣吸引注意力,受氣氛影響,特意壓低聲音:「我聽說這裡不但有許多民風集錦,還珍藏了不少北地的特色法咒,若是感興趣,可以去學一學。」

  她一邊說,一邊隨著眾人步步邁入藏,在倏然彌散的木頭清香里,見到一排又一排整齊擺放著的書架。

  因為是個小地方,藏書閣里的人不算太多。

  江星燃昨天打得精疲力竭,想去看看靈異志怪的故事放放鬆;陸望對北地的劍術很感興趣,獨自去了記載有劍法的書架旁邊。

  秦蘿拿了本樂譜,路過寫有咒法的古籍時,也順手拿了一冊。

  藏書閣設有專門用來閱讀的區域,她習慣坐在比較偏僻的角落,正四下打量哪裡才是最合適的位置,猝不及防,身後響起一道極低的少年音:「在找座位?」

  秦蘿呼吸一滯,搖頭晃腦的動作立馬停下。

  「左邊有不少人,我方才看過了。」

  謝尋非似是笑了下:「抬頭看你右手邊,角落裡的那張桌子怎麼樣?」

  秦蘿沒想太多,順著他的描述仰頭看去,果然見到一張空空蕩蕩、四下無人的方正木桌。

  一前一後,木桌邊上有兩把椅子。

  她試探性開口:「有兩把椅子……謝哥哥,你要不要也坐在那兒?」

  對方回了一個「嗯」。

  秦蘿飛快壓下一個笑,腳步輕快地走上前去,乖乖坐在椅子上。

  藏十分安靜,在絕大多數時間裡,只能聽見翻動書頁的沙沙聲響。為了不打擾到看書的其他人,她悄咪咪用了傳音入密:「謝哥哥,你拿了什麼書看?」

  「《涼州編年史》。」

  謝尋非亦是傳音:「你呢?」

  「是樂譜和法咒!我以前聽過北地的曲子,恢宏壯麗,特別好聽。」

  秦蘿笑吟吟抬起頭:「只不過藏書閣里不能練習,我得把它借回客棧,才能試著去學習——方才只能看看法咒了。」

  就算不是法修,行走於詭譎莫測的修真界,多掌握幾個法訣也是好的。

  她抬頭時恰好望見少年人烏黑的瞳孔,剎那之間,莫名想起昨夜的那個夢。

  秦蘿做賊心虛,很快垂下眼睫。

  藏不是用來閒聊的地方,兩人沒過多久便翻開書頁,沒再多說話。

  法咒里的一大門類是畫符,由於工序複雜,難度比法訣高上許多。北地的符咒秦蘿皆是見所未見,一時生了興趣,從儲物袋拿出紙筆,一筆一划跟著書上描畫。

  畫符需要反覆練習,直至將符咒的線條走向牢記於心。第一張符咒畫完,理所當然不盡如人意。

  秦蘿並非受過訓練的法修,看著自己歪歪扭扭的符咒,總覺得像一隻小烏龜爬啊爬。第一張紙徹底作廢,接下來是時候拿出第二張。

  女孩本是垂著腦袋整理桌面,將廢紙放到桌邊時,不動聲色抬了抬眼。

  謝哥哥在看書。

  他拔劍時冷冽又果斷,渾身上下儘是凜然的殺機,一旦拿起書本,便全然成了另一副模樣。

  陽光透過窗簾之間微小的縫隙,悄無聲息落在他發間、眉梢與眼睫,因為低垂著眼,偶爾長睫輕顫的時候,會抖落一片簌簌的光。

  少年的桃花眼慵懶淡漠,右手握拳,撐著一側的臉頰;左手翻動著書頁,冷白色指骨稜稜凸起,指尖一挑,顯出指尖上的淡淡淺粉色。

  她似乎看得太入神了。

  毫無徵兆地,謝尋非翻書的動作驀然停下,食指纖長,懸在半空。

  秦蘿心有所感,條件反射揚起視線,恰好撞上他黑沉沉的雙眼。

  ……救命。

  轟隆隆的熱氣從後腦勺爆開,十七歲的少女還不懂得如何掩飾無措與緊張,想要張口解釋,卻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解釋的台詞。

  反倒是謝尋非先行回過神來:「怎麼了?」

  秦蘿忙不迭搖頭,聽他又道:「認真看書。」

  大失敗。心裡的小人顫顫巍巍縮成一團,欲哭無淚。

  為什麼這種事情也會被抓包啊。

  「我——」

  四周的氣氛凝滯了一瞬,秦蘿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一個合理的藉口:「我覺得這上面的符咒有點難,想問問你懂不懂。」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抬:「符咒?」

  謝尋非說著望了望她擺在桌邊的廢紙,那圖案怎麼看都像是小烏龜在爬,他沒忍住,笑著咳了一聲。

  秦蘿輕輕踢了踢他鞋尖:「不許笑!」

  「你看的這本書應當流傳了千百年,過去的很多符咒都較為繁複,第一次畫不好,是在情理之中。」

  謝尋非定定打量她的失敗之作:「下筆太用力,收尾過於潦草,中間顯然有些自暴自棄,不少筆畫歪了方向。」

  一針見血。

  他跟著斷天子修習魔道,雖然主修劍術,但也需要涉獵魔道咒術與陣法,在畫符這一方面,比秦蘿精通不少,

  他說罷一頓,低聲補充:「你再畫一張,我會指點一二。」

  秦蘿吸了吸氣,摸摸耳朵。

  畫這張符的時候,她本就已經足夠緊張,要是被謝哥哥聚睛凝神一直看著,效果只怕會更糟糕。

  謝尋非不知道她彎彎拐拐的小心思,眼看著小姑娘握緊毛筆,在紙上沉沉落定。

  「別急。」

  他們坐在面對面的方向,從謝尋非的角度看去,符咒無法避免地變成了正反顛倒。

  這樣的視角實在彆扭,少年沉默半晌,乾脆站起身子,來到秦蘿身邊。

  秦蘿沒說話,下筆更加認真。

  「不用這樣緊張。」

  他輕聲開口,宛如耳語的喉音從身後襲來,融化在耳膜上。秦蘿看不清他的表情和動作,更不知道兩人之間究竟隔著怎樣的距離,只能竭力專注於眼前的符咒,一筆筆慢吞吞地描畫。

  忽然從脖子後面,盪開一股若有若無的熱氣。

  她心口咚咚一跳,還沒來得及喘息,便有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覆而下,握住她右手。

  ……這絕對是犯規。

  秦蘿僵著身子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那隻手微微用力,帶著自己的右手一併下移。符咒筆法繁多,每到拐角,謝尋非的食指都會無意識往下壓,指節蜷起,泛開不易察覺的白。

  秦蘿把視線重新挪回紙上。

  幾年前練字的時候,小師姐也會這樣教她。女子之間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她倆又關係極好,即便貼得很近,也不會生出一絲一毫拘束的情緒。

  與小師姐相比,謝哥哥的動作克制許多。

  他時刻記著男女之間應有的距離,自始至終沒貼上秦蘿後背,只是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俯身。

  偶爾隨著符法筆畫的變動,少年的身形會下意識前傾一些,剎那間與她相撞,又在眨眼的瞬息迅速退開。

  太奇怪了。

  秦蘿想。

  身後的呼吸若即若離,像風一樣無法捉住,將她渾然籠罩著的熱氣亦是如此,如同沒有重量的羽毛,將心口撫出淡淡的癢。

  比起實質性的觸碰,這種奇怪的感覺更加撓心撓肺,讓她在意得不得了。

  還有一點點絕對不能被他發現的高興。

  仗著謝尋非沒辦法看到,秦蘿抿抿唇角,沒去刻意掩飾嘴邊的笑。

  一張符很快畫完,謝尋非亦是頭一回見到這種符咒,下筆雖有生澀,好在經驗老道,完成了九成的還原度。

  於是放在秦蘿手上的力道緩緩鬆開,四下寂靜,她聽見向後退了一步的足音。

  謝尋非第三次給自己下了個清心訣,逼退面上湧起的熱:「技藝不佳,見笑了。」

  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點點頭又搖搖頭,他默默握了握手掌,感受掌心尚未褪盡的餘溫,旋即上前幾步,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

  秦蘿還是像倉鼠一樣低著腦袋,思忖片刻,仰頭速速看他一眼,想起不久前偷看被抓包的事兒,又懊惱地垂下目光:「謝謝謝哥哥。」

  謝尋非怔了怔,嗓音里陡然多了點笑:「有沒有稍微學會一些?」

  秦蘿用力點頭,還是沒敢看他。

  過了好一會兒,桌子另一邊的人始終沒再說話。

  ……他是繼續看書了嗎?她方才應該沒表現得不對勁吧?可她似乎沒聽到翻書的聲音。

  謝尋非安安靜靜沒有開口,四下儘是惹人心慌的沉寂。秦蘿聽不見書頁的沙沙響,心中總覺疑惑,扇子一樣的長睫顫了顫。

  悄悄看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於是秦蘿抬眸。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雙直勾勾盯著她瞧、彎出好看弧度的桃花眼。

  ——身著黑衣的少年俯身湊得很近,幾乎與她只有咫尺之距,用一隻手撐著側臉,笑得有些無可奈何。

  謝尋非定是瞧出她的拘謹,不知道像這樣看了多久,就等秦蘿自己抬起眼睛。

  這叫什麼,守株待兔。

  心裡的小人捧著臉倒在地上,蜷縮成一隻蝦米。

  而她,秦蘿,就是那隻傻乎乎撞上樹幹的大白兔。

  乾脆一頭撞死算了嗚。

  她僵著身子沒有動作,正要認命地重新低下腦袋,忽然聽見跟前的桌子被輕輕敲了敲。

  咚咚。

  昨夜在夢裡見到的那個人,正懶洋洋笑著看向她。

  「之前說話太兇,嚇到你了?」

  謝尋非張口,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抱歉,我那時太緊張,你——」

  他已知失言,停頓片刻,聲音更軟也更柔:「偶爾也看看我吧。」

  *

  回到客棧躺上床,秦蘿呆呆看了好一陣子天花板,用力打上一個舒舒服服的滾。

  謝哥哥對她說出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雖然對男女之事毫無經驗,但畢竟從小到大看了那麼多話本子,謝尋非對她的態度有多特別,堪稱一目了然。

  如果那也是喜歡——

  謝哥哥也喜歡她嗎?

  小姑娘被厚厚的衣物裹成一個小球,情不自禁撲騰一會兒,心中好不容易靜下來,為了平復情緒,從儲物袋裡拿出一本《樂法通則》。

  結果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秦蘿只好拿出[九州夜話],嘗試放鬆心情。

  如今每個修士都備有傳訊符,傳訊符除了發給朋友家人,也能投遞給各種機構組織。

  [九州夜話]類似於二十一世紀的網絡論壇,只要將傳訊符投遞到[九州夜話]的固定地址,通過留影石,便能看見其他人的回覆。

  留影石中積累了為數眾多的傳訊符,秦蘿心不在焉逐一看去,無意間瞥見一句「涼州」。

  定睛看去,秦蘿不由愣住。

  [我原本只打算去離恨山看看,沒想到陰差陽錯,撞上了五湖四海修士之間的擂台賽。

  ——但重點不是這個!昨日是涼州星橋節,我路過擂台場地,無意間見到一對特別可愛的小弟弟小妹妹。

  小姑娘穿著紅色斗篷,模樣十分漂亮,男孩子年紀也很小,一身黑衣服,手裡抱著個粉紅色的糕點盒子。

  請注意,那個粉色盒子,是他親手縫製、並且做了點心送給小姑娘的!]

  有其他修士通過留影石看見這張紙片,也陸陸續續發去傳訊符。

  [粉色盒子,還是親手做的?那小姑娘豈不是特別開心!]

  [涼州擂台,黑衣服和紅斗篷……我好像知道了這兩人是誰……]

  [我也……道友把這種事發出來,不會被謝某某暗殺吧……]

  是她和謝哥哥。

  秦蘿屏住呼吸,心口微妙動了動。

  再往下,是話題發起人的另一張傳訊符。

  [我是散修,對形形色色的人了解不多。他們很有名嗎?

  不過那姑娘特別可愛,先說自己順手做了點心,本來沒打算送給他,但沒過一會兒,又嘚嘚瑟瑟補充一句,她記得黑衣弟弟的忌口,沒放他討厭的果子。

  我當時差點兒笑出聲來,這不是挖坑給自己跳,就差明明白白說出來,「點心是特意做給你吃的」了麼。]

  秦蘿躺在軟綿綿的床鋪上,把白紙黑字一個個看過去,一點點睜大眼睛。

  秦蘿騰地一下坐起來,臉頰像是轟隆隆在炸。

  她她她、她有說過這麼矛盾的話嗎?不可能吧,就算再緊張,她應該也不會稀里糊塗把自己給出賣了吧?

  聽錯了,一定是這個人聽錯了。往糟糕一點的情節去想,就算她的的確確說過那句話,或許當時的謝哥哥也和她一樣,沒反應過來話里的貓膩。

  秦蘿的視線緩緩往下,見到緊接著的一句話。

  [當時那黑衣小弟弟一下子就笑了,可能是顧及她的面子,一直在很努力地壓嘴角——總之就是特別可愛!]

  原來被他發現了。

  秦蘿用力吸一口冷冰冰的空氣,雙目無神發呆好一會兒,最終把自己卷進了厚厚的被子裡。

  秦蘿蹬蹬腿,蝦米似的連打好幾個滾。

  她是笨蛋。

  ——所以到底為什麼會說出那種話啊嗚嗚,她已經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表情去見謝哥哥了嗚嗚嗚。

  心裡的小人在冷風裡飄飄搖搖,秦蘿用腦袋撞了撞枕頭,咬一咬牙,繼續捧起手中的[九州夜話]。

  [那黑衣服的小弟弟好看是好看,只不過年紀小了一些,而且有九成的可能性心有所屬,我就不瞎折騰了。

  不過諸位道友,在小姑娘離開以後,又來了另外兩個劍修尋他。那兩名劍修靈力醇厚、修為深不可測,皆是俊美無儔,應該是他的長輩或師兄,不知各位可否透露透露他們的名姓?]

  兩名劍修?

  秦蘿腦子裡一時間划過許多種可能性,兜兜轉轉,最終固定在兩道無比熟悉的身影上。

  ……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是他們吧?

  有人很快用傳訊符回覆:

  [道友,你大可向我們描述一二,例如氣質、相貌和舉動。天底下劍修那麼多,我們不可能大海撈針啊。]

  [他倆看上去都是二十多歲,其中一個穿了白衣,劍眉鳳目,口中銜了片草葉,笑得有點懶散;另一個穿著很簡單的青衣,神色冷冷的,模樣跟畫一樣,壓迫感特別強。

  白衣服的和黑衣弟弟關係不錯,見他抱著點心盒子,露出很驚喜的模樣,聲稱他今日拒絕了好幾個女孩送來的禮物,沒想到居然唯獨收下這一個。

  青衣那位話很少,問他是哪家姑娘送來的糕點,還說若是黑衣弟弟有意,他能教他如何去提親——不過提親啊,這青衣服的哥哥不會已經成婚了吧?]

  [嗯……結合前文,我好像也猜到了這兩人的身份……]

  [我也……而且結合前文,人物關係似乎變得一言難盡了起來……]

  [這……等他們知曉真相,參加過這場討論的我們,還能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陽嗎?]

  [等等?諸位道友究竟在說什麼?我有點兒聽不懂?

  我覺得這兩個劍修脾氣都挺好啊,白衣服還慫恿黑衣弟弟去和人家小姑娘多多說話,不要把心思全藏在肚子裡,有時間把她帶去宗門聚一聚,將來還能成為一家人。

  如此溫和,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吧?]

  這個話題的討論到此戛然而止。

  緊接著的數十張傳訊符上,用各不相同的字跡,寫著如出一轍的同一句話。

  [無知是福。道友,銷毀符咒,跑路保命!]

  留影石中的傳訊符紛紛揚揚,留影石之外,秦蘿直挺挺躺在床上,兩眼發直,徹底喪失打滾的力氣。

  救、救救救命啊。

  慫恿謝哥哥和她多多說話、甚至承諾教他如何提親的……是對一切毫不知情的她爹和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