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昭走入地牢。
原本躺在乾草上睡覺的李明朗立馬起身,連滾帶爬到欄杆旁,「聞人大人。」
聞人昭負手靜靜看著他,無聲的威壓在牢房裡蔓延。
原本想說話的李明朗聲音一滯。
「李公子,想出去嗎?」聞人昭面無表情道。
「想,想,聞人大人,該交代的我都說了,其實我從來沒有動手害過牧臨聲,都是牧文鏡指使我去找的東西,我真的是無辜的。」李明朗一臉諂媚。
聞人昭扯扯嘴角,「李公子真是讓在下刮目相看啊。看著挺膽小,沒想到敢隱瞞那麼大的事情。」
聞人昭的眼睛讓李明朗越來越心虛,「聞人……聞人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他乾笑了兩聲。
「牧文鏡死前見的就是你吧。」聞人昭淡淡道。
李明朗瞬間睜大雙眼。
就在聞人昭正要說什麼的時候。
李明朗直接跪在聞人昭面前,「聞人大人,真的不是我殺的牧文鏡啊,我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啊,聞人大人,請大人明鑑啊。」
李明珠痛哭流涕,再也沒有以往的威風。
「李公子,你這樣的做派,真的很難讓我再相信你的話啊。」聞人昭蹲下身,單手搭在膝頭。
「聞人大人,您相信我,您真的相信我,」李明朗哭得不能自抑,「我當初沒說,是因為我一時忘了。」
「忘了?」聞人昭一挑眉,明顯就是不相信對方的話。
「真的,我真的是忘了,嗚嗚嗚嗚嗚,」李明朗哭得實在悽慘,把旁邊牢房面色茫然等死的牧府管家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來了。
「後來我想說,但是我擔心大人會認為是我殺的人。」李明朗哭喊道。
「你覺得我會草菅人命、冤枉好人?」聞人昭眯了眯眼。
「不是啊,不是啊,大人,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李明朗膝行兩步,死死抓著欄杆表忠心。
聞人昭默默身子向後仰。
拐角暗處的龐展齜牙,「這也太沒骨氣了。」
安幻點頭,「對啊對啊,好丟人啊。」
「是不是二世祖遇事了都這樣?」魯斷瞥了眼龐展打趣道。
龐展還真的若有所思起來。
要是自己沒有被老大收編,犯了事兒以後也被老大這樣審問,而且再無出頭之日,會不會也這樣……
殷風玄抱著胳膊倚靠在牆上,看著牢房裡的二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進去的?」聞人昭問道。
「大人明鑑,我們約在了子時一刻,」李明朗現在真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子時一刻。」聞人昭蹙眉,「你們見面是為了什麼?」
「為了……為了……」李明朗眼神亂飄。
聞人昭眼色一沉。
李明朗立馬說道:「應該是牧文鏡想暗害牧臨聲。」
「應該?」
「真的,聞人大人,本來他已經從我那裡拿走了迷魂藥的材料,不知道為什麼前一天晚上還給我遞了消息,讓我第二天子時一刻去紅蓮坊見他。我進去的時候,他就已經倒在桌子上了,我上前一看,就發現他已經死了!」李明朗生怕聞人昭不信,要不是不可能,他現在甚至想帶聞人昭回到那個時辰,親眼一臨現場。
「你們之前一直約在了花九香,為什麼這次去紅蓮坊?」聞人昭再次問道。
「不知道啊,聞人大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是他給我遞了消息。」李明朗解釋道。
「誰遞的消息?口信還是紙條?可有證據?」聞人昭問道。
「有,有,是紙條,是紙條……那紙條……」李明朗立刻下意識摸索身上,想起來自己當時穿的根本不是這身衣服,而且過了這麼幾天,肯定早就換衣服了。
為了活命,他立刻回想當時的場景,眼一亮道:「在我的小廝來福那,據他說好像是牧府一個侍衛給來福的。」
來福因為是李明朗的貼身小廝,知道的事情多,所以也被抓起來了。
聞人昭微微側了側臉。
殷風玄會意轉身,去另一個牢房找來福。
也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天,那個紙條是不是還在。
李明朗在心中瘋狂祈禱。
「李公子?你這番說辭可是把你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啊,」聞人昭一臉不信的表情。
「真的,是真的,我對天發誓!」李明朗立刻豎起三指。
「你這樣的人,發了誓,你真的會在意嗎?」聞人昭不屑道。
說實話,李明朗自己都不信自己發的誓。從小到大,答應李夫人好好讀書發誓,不再花天酒地發誓,好好經營錦繡坊發誓……
可是每一次他都沒做到,他也根本不在意。
但是這一次,他打心底里希望這次發的誓能取信於人。
聞人昭居高臨下看著他半晌後轉身走了。
「聞人大人,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李明朗聲嘶力竭地貼在欄杆上喊。
聞人昭走出牢房,一臉無語。不得不說,這一天了沒吃飯,居然還有這麼好的肺活量,還真是求生欲爆棚。
靈犀燭坐在院中那棵大樹的樹杈上舉杯賞月,一派仙人做派。
龐展等人出來都看呆了。
殷風玄出來看見了在心底翻了個白眼。
對方這番做派是給誰看的顯而易見。
而當事人聞人昭站在院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在發呆,半點眼神沒分給靈犀燭。
靈犀燭默默運氣。
「昭兒,來福說那字條還在李明朗書房的盒子裡。」殷風玄道。
聞人昭有些驚訝,「我以為丟了。」
「李夫人似乎早就知道牧文鏡和李明朗在謀劃什麼,但是她說的話,李明朗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所以她專門交代了來福,無論是牧文鏡給的什麼東西,都要留下一份,不要損毀。」殷風玄說道。
「這倒是意外之喜,」聞人昭說道。
「那個侍衛呢?他可還記得?」
「記得,就是牧府的一個普通侍衛,穿著牧府的衣服,」殷風玄道。
龐展已經進去畫像了。
「那就去一趟李府吧,順帶見一見雲姑娘,」聞人昭說道。
「這麼晚了,先休息吧?」殷風玄拉住聞人昭。
餘光一道紅色身影翩然落下。
靈犀燭走上前,「是啊,聞人大人,要是那紙條真的很重要,或許早就不見了,現在去也晚了,要是那紙條不重要,明天去肯定也在,這麼晚了,不如先休息。」
殷風玄暗自磨牙。
「靈坊主說的是。靈坊主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就可以開始計劃了。」聞人昭道。
「好啊,」靈犀燭微微一笑。
俊美的臉在月色下更顯飄然若仙之姿。
但是聞人昭依然一臉淡定。
靈犀燭這一刻也想磨牙了。
殷風玄爽了。
……
聞人昭、殷風玄還有安幻一起回王府。
「這段時間沒有人暗中監視小幻了,」聞人昭說道。
自從上次黃公公說過那件事後,他們便暗中安插了人手,就為了把人找出來,把危險扼殺在搖籃里。
可是自從那次以後,就再也沒有蹤跡了。
「昭兒姐姐,你似乎看起來還是很擔心啊?」安幻仰起臉看著聞人昭。
「若真是暗殺術,如今尚不確定對方的目的,是為了這次的案子,還是單為了你,不可小覷。」殷風玄解釋道。
安幻知道二人是擔心自己,但是說實話,他確實沒什麼感覺。
不過被人關心自然是好事。
「這幾日再小心謹慎些,」聞人昭說道。
「好。」安幻乖乖點頭。
聞人昭笑著摸了摸安幻的頭,突然抬起頭,眼神銳利掃向斜前方的一處暗角。
殷風玄也側身站在安幻面前。
安幻屏住呼吸,感覺氣氛有些嚴肅。
下一刻,一隻小黑貓從牆角跑出來,躍上牆頭跑了。
聞人昭鬆了口氣。
殷風玄上前仔細查探。
「昭兒姐姐,沒事的,你別擔心。」安幻笑著道。
聞人昭看看殷風玄,就見對方沖她搖了搖頭,可見的確是多想了。
可是那一瞬間的窺視,仿佛被暗處的毒蛇纏上一般,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聞人昭索性不再多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三人回到王府休息。
睡下後不久,黑暗中,聞人昭睜開眼起身,拿了桌上的劍,施展輕功剛跳上房頂,一個熟悉的氣息就落在她身邊。
「阿玄,」聞人昭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
「一猜你就還想去看看,」殷風玄輕笑道。
畢竟剛才沒去也是怕安幻多想。
「我總覺得不對,」聞人昭解釋道。
「我相信你,」殷風玄眼也不眨。
對於武學的天賦還有對危險的感知,殷風玄向來無條件信任聞人昭。
二人幾個起落就來到了剛才那處牆角。
殷風玄舉著火摺子,聞人昭蹲下來仔細查探,隨後眉心一蹙,右手兩指划過牆面。再看手指,除了髒污的灰塵外,還有點點銀色的光點。
殷風玄舉著火摺子湊近。
聞人昭搓了搓手指聞了聞,「似乎有些嗆。」
她舉起手指到殷風玄鼻下。
殷風玄也閉目聞了聞後,「像不像香灰?」
「香灰?」
聞人昭又聞了聞,不得不說,確實是像。
可是這裡怎麼會有香灰呢。
殷風玄想了想,「曾經我見過一個道人,以騙人為生,他就擅長使用一種香灰來偽裝自己,隱匿身形。」
「也就是說……我應該不是錯覺。」聞人昭站起身,將手上的灰拍掉。
真的有人剛才隱匿在這裡盯著他們。
可是為什麼速度這麼快就逃離了。
從聞人昭發現到殷風玄前來查探,前後不過幾息罷了。
「難不成真的是傳說中的暗殺術?為了小幻?」聞人昭實在想不明白。
「若真的是單單沖小幻來的,只可能是因為一件事,」殷風玄看向聞人昭。
聞人昭會意點頭,「段九涯唯一的真傳弟子。」
二人又查探了一下周圍,的確什麼也沒有再發現就回王府了。
折騰一晚上,天都快亮了。
聞人昭伸了個懶腰抻了抻胳膊,殷風玄心疼地看著她,想著怎麼樣可以幫她快點把案子結了,好能好好休息一番。
二人正閒聊著,前方傳來一聲馬蹄聲。
「吁……」風若望一拉馬繩。
「你們倆這麼晚怎麼還在街上晃蕩?莫不是來幫我的?」風若望眼睛一亮從馬上跳下來。
「幫你什麼?我們回王府睡覺。」殷風玄說道。
風若望閉了下眼,「我就知道!」
「最近怎麼了?」聞人昭不解。
出了什麼事,怎麼他們一點風聲沒聽到。
「嗐,不算大事也不算小事。就是最近老有人來報案,說是鬧鬼。」風若望一臉無語道。
「鬧鬼?」殷風玄下意識就覺得又是皇城軍常家他們三家搞得。
風若望擺手搖頭,「我估計不是他們仨兒乾的,這仨兒跟缺心眼似的,應該干不出鬧鬼這事兒來。」
聞人昭聞言更是好奇那三人到底啥樣了。
之前常家三家聯盟欺負風若望,其實他壓根沒當回事。他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只覺得這三家的行為好像班門弄斧,小孩兒過家家般可笑。
而且比起當什麼皇城軍指揮使,其實他更想當殷風玄的副將。奈何皇上把風老將軍都搬出來當說客,這才作罷。
可是殷風玄畢竟是皇家的,自小某些經歷也算波詭雲翳,知道蟻多咬死象,馬有失蹄的道理,所以在第一天就給了那三家下馬威,讓他們知道什麼該干,什麼不該干,什麼該想,什麼不該想,直接讓他們擺好位置。
風若望知道殷風玄專門為自己出頭,心中自然也高興。但是他還是想當副將。
「鬧鬼是怎麼回事?」殷風玄問道。
「就是最近總有人說遇到鬼打牆,走著走著一抬頭發現走到別的路上了,或者單單幾個地方有雨絲,但是明明沒下雨,還有黑色鬼影亂飄之類的。」風若望向來子不語亂力亂神,所以一點不相信鬧鬼什麼的。
最開始他只派了幾個人來檢查,後來報案的人多了起來,他才開始重視。
「傷人了嗎。」聞人昭問道。
「沒有,」風若望攤攤手。
殷風玄將剛才的事情說了。
「你說有人監視小幻嗎?你懷疑和那個鬧鬼有關?風若望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總之你最近檢查鬧鬼的地方或許可以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或者多了少了什麼東西。」
「好。」風若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