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洛冰接到機關鳥傳來的消息，知道城內牧文鏡死了，聯想之前安幻給他卜的卦，看來應該和此事有關。

  雖然應該憂心，可是此事現在已經被全權交給了聞人昭，所以洛冰心裡一點都不擔心。不過他還是決定現在啟程回繡衣使。

  為了圖快，他便走了小路。穿過樹林的時候，洛冰腳步一頓，豎耳傾聽。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洛冰立刻順著呼救聲前往，越靠近聲音反倒越低。

  或許是呼救的人沒了力氣。

  等洛冰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個大坑。應該是附近農戶挖的，而坑裡坐著個看不清臉的姑娘。沒辦法，現在雖然是上午，但是那坑有些深，那姑娘坐在那裡抱著膝蓋似乎在低聲啜泣。

  「姑娘，你沒事吧？」洛冰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救命啊，」那姑娘聽見有人立刻跳起來。

  但是這坑是斜的，陽光照不進來，也看不清那姑娘的臉。

  「你怎麼會在這裡？」洛冰雖然覺得這姑娘挺可憐的，但依然心生警惕。這附近已經靠近京都東門，也沒有什麼大的猛獸，誰會在這裡挖這麼大一個坑。

  「我也不知道，我剛才就是路過，結果一下子就滑下來了，」那姑娘指著旁邊一個極陡的斜坡，上面的確有滑下來的痕跡，還有攀登到一半又掉下去的痕跡。

  不疑有他，洛冰道：「姑娘，你往後站站，我下來救你。」

  那姑娘聞言立刻靠邊站。

  洛冰立刻跳了下來，他抬頭看看，別說，從下往上看還真的挺高的。

  那姑娘似乎也沒想到洛冰就這麼直挺挺跳下來了，有些害怕地緊貼在壁上。

  洛冰左右看了看，看見不遠處地上一個髒兮兮的包袱，他撿起來遞過去，柔聲道：「姑娘別害怕，我會武功，我帶你出去。」

  姑娘小心翼翼接過包袱緊緊抱在懷裡，怯怯問道：「怎麼……怎麼出去啊？」

  洛冰想了想，伸出一隻胳膊，「姑娘抓著我的手臂即可。」

  那姑娘從黑暗中走出，剛抓上洛冰手臂，下一刻就騰空了。

  「啊……」

  等她回過神，已經站在了坑邊。

  那姑娘睜大眼似乎還沒緩過神來。

  洛冰扭頭看去，正好對上那姑娘一雙懵懂清澈的雙眼。

  洛冰心中一怔，一股不知名的感覺突然划過他的心頭。

  那姑娘此時已經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得救了，立刻笑起來，一笑仿佛百花開。

  洛冰這一刻只覺得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遠去了，眼中只有面前少女開心的笑顏。

  「公子？公子？」

  「啊，」洛冰回神，收回胳膊，「姑娘你沒事吧。」

  「我沒事，此次多謝公子相救，無以為報，我一會兒請你吃飯吧。」

  笑起來真好看啊。

  洛冰暗自思忖。

  「對了，公子，你救了我，還未請教大名？」笑得極好看的姑娘認真問道。

  「在下名叫洛冰。」洛冰拱手垂眸。

  「那我叫你洛大哥好嗎？」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不知姑娘怎麼稱呼？」洛冰問道。

  「我叫雲瀟兒，」雲瀟兒笑著道。

  「雲姑娘，你這是要去哪？」洛冰看了看少女懷裡髒兮兮的包袱問道。

  「我要去京都找一個人，只是沒想到這麼倒霉，不但迷了路，還不小心掉下去了，也不知道是誰，好缺德，居然挖了這麼大一個坑。」雲瀟兒微微噘嘴吐槽。

  洛冰看得彎了唇角，「姑娘想去京都？正好我也去，不如我帶姑娘去，如何？」

  「真的嗎？洛大哥，你真是太好了。」雲瀟兒連忙笑著道，看起來活潑開朗。

  洛冰從袖子裡拿出一塊手帕遞給雲瀟兒，「姑娘可以擦擦手和包袱。」

  「這麼幹淨的手帕，是不是不合適啊？」雲瀟兒看了看自己幾乎滿是泥土的包袱躊躇道。

  「沒事，手帕本就是用來擦東西的。」洛冰道。

  雲瀟兒道謝接過，擦完之後，白色的手帕果不其然變成了純黑色。

  她有些不好意思，「洛大哥，我洗乾淨再還你吧。」

  洛冰背在身後的手指一撮，本想拒絕示意不用在意，話到嘴邊道：「好。」

  於是二人結伴一起往京都走。

  「原來往這個方向啊，還好有洛大哥你帶著我，要不然我真迷路了，」雲瀟兒話比較多，但是並不讓人心生煩躁，反倒覺得對方可愛極了。

  「雲姑娘是從哪裡來？怎麼孤身一人？」洛冰問道。

  「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沒想到好不容易快到京都了，居然掉坑了，」雲瀟兒說著表情突然一頓。

  「怎麼了？」洛冰忙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雲瀟兒有些尷尬，見對方一臉緊張，不好意思道：「也不是，就是我從昨天到現在還一直沒吃飯。」

  洛冰聞言輕笑一聲，眉眼放鬆，看著清新俊逸，他將隨身攜帶的餅遞給她。

  「洛大哥你好厲害啊，連這個都有，」雲瀟兒立刻道謝。

  「你慢慢吃，我這兒還有水。」洛冰見對方頗有點狼吞虎咽，確實是餓壞了。

  雖然吃得快，可是動作不失優雅，可見應該是大門大戶出來的。

  再看那一身衣裙，在陽光下隱隱閃過金線繡的花紋，也知道是極貴的料子，頭上只有一根簪子攢著，長長的頭髮，一部分編起來垂在胸前，一部分垂在腦後，可見這姑娘出身尊貴。

  「哇，終於吃到東西了，」雲瀟兒接過洛冰的水喝了一口，然後頗為不好意思地還回去。

  「洛大哥，你人真好。」雲瀟兒認真道。

  被雲瀟兒這麼認真盯著，洛冰難得失神。

  回神後，他掩飾性咳嗽一聲，拿著水囊負手身後，「姑娘去京都找誰？或許在下認識，可以直接帶你過去。」

  「真的嗎？那真的太好了。我要找的人叫做青山，現在應該已經……四五十了吧，」雲瀟兒有些不確定道。

  洛冰不解地看向她。

  「嗯……我也有些不確定了，應該就是四五十。」雲瀟兒想了想後篤定點點頭。

  「你可有他的畫像？」洛冰問道。

  畢竟論找人，整個京都最合適的地方就是繡衣使了。

  雲瀟兒搖搖頭。

  「那住哪裡？」

  雲瀟兒搖搖頭。

  「你那有什麼信物嗎」

  雲瀟兒繼續搖頭。

  「那家中還有其他你知道的人嗎？」

  雲瀟兒睜著一雙可愛的大眼睛搖頭。

  洛冰：「……」

  他無聲嘆了口氣。

  「雲姑娘，那你還知道什麼？」如果雲瀟兒除了名字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那他即使是繡衣使指揮同知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唔，我只知道他二十多年前在西面學過一門手藝，是我家長輩的師弟，然後他後來就回家了，據說他家就在京都。我家長輩今年去了，他想讓我來給他帶個話。」雲瀟兒道。

  一聽見對方說自家長輩沒了，洛冰立刻心中泛起點點心疼。

  「雲姑娘節哀。」洛冰道。

  雲瀟兒：「……」

  「我沒事，」雲瀟兒似乎有些難過地低下頭。

  洛冰不禁暗罵自己多嘴。

  「洛大哥，」雲瀟兒又轉過頭看他，「是不是這樣，就找不到那個人了？」

  據事後的洛冰和聞人昭等人所言……

  他看見這樣一雙眼，實在難以提起拒絕的話語。

  所以……

  「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到。」洛冰笑著道。

  「謝謝洛大哥。」雲瀟兒眼睛都亮了起來。

  洛冰見狀心中也變得輕鬆。

  「洛大哥，你好厲害，你是做什麼的呀？」雲瀟兒問道。

  「我做了個小官。」

  「哇，洛大哥你這麼年輕就做官呀，你好厲害。」雲瀟兒一臉崇拜。

  洛冰以手抵在唇邊咳嗽一聲。

  二人聊了一路，越聊越投機，仿佛是多年的好友。

  而也是在聊的過程中，洛冰知道了對方一路過來的坎坷。

  「錢都被搶了？」洛冰眉頭緊鎖。

  「嗯，」雲瀟兒看起來可憐兮兮的，「還好我跳下了河才逃過一劫。」

  「在哪被搶的？」洛冰眼中閃過一抹寒芒，但是語調依然柔和。

  「就是在那頭的破廟，昨天晚上，」雲瀟兒好像小孩子在向家裡人告狀。

  「一群什麼人搶的？」洛冰暗自思忖，附近有河還有破廟的地方，他已經差不多知道是哪兒了。

  「不知道，就是一群壯漢，他們上來就搶我的包袱，還想抓我，我情急之下把錢扔給他們轉移注意力，然後抱著包袱就跳了河，沒想到今天又掉到坑裡了。」雲瀟兒好像是兔子垂下了長長的耳朵，看起來可憐可愛。

  洛冰安慰道：「沒事，人沒事就行。」但其實他心中已經打算去把那群人抓起來了。

  那附近他記得的確是有個幫派。

  「嗯嗯，還好我今天碰見了洛大哥，我運氣真好。」雲瀟兒又笑了起來。

  見對方樂觀積極的樣子，洛冰也笑了。

  二人總算來到了京都。

  洛冰惦記著對方沒錢，現在也一時間找不到那個所謂的「青山」，於是他帶著雲瀟兒來到了「雲杉客棧。」

  「這個客棧是京都最好的客棧，你這段時間就住在這裡吧。」洛冰笑著道。

  「啊？可是我……我」沒有錢。

  雲瀟兒還沒說完。

  洛冰就已經帶著她進去，然後直接開了天字號房間，直接付了一個月的錢。

  店小二拿到錢眉開眼笑的。

  「我這裡還有些事，要離開，等有空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這些錢你拿著，人我會立刻派人去找的。你放心吧。」洛冰將剩下的錢袋子都交給了雲瀟兒。

  「洛大哥……」雲瀟兒看著手中的錢袋子還有些不敢置信。

  她呆呆看著洛冰，不理解世上怎麼會真的有這麼好的人。

  「京都最好的客棧就是這裡，這裡的老闆和我認識，你安心住在這裡吧。」說完洛冰轉身想走。

  「洛大哥，」雲瀟兒追出兩步。

  「嗯？」洛冰回頭。

  「洛大哥，你說有空一起吃飯，那你什麼時候有空？」雲瀟兒認真問道。

  洛冰先是一愣，然後笑著道：「後天中午怎麼樣？」

  「好。」雲瀟兒抱著錢袋子，眼神清澈明亮。

  洛冰最後看了她兩眼，笑了笑就走了。

  直到洛冰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邊，雲瀟兒還在看著那裡。

  店小二看差不多了，就笑著走上前，「姑娘，天字號雅間，您隨我來吧。」

  雲瀟兒轉頭看向他。

  店小二臉上的笑容瞬間一頓。

  因為此時的雲瀟兒沒了剛才可愛單純的笑意，表情冷漠，眼神無波，一手拿著個錢袋子，另一手將一個令牌扔到店小二懷裡，「叫你家掌柜的來見我。」

  店小二拿起牌子一看，臉色一變，立刻轉身跑進後面。

  不過幾個呼吸間，那掌柜的帶著店小二就快步跑出來。

  雲瀟兒正站在櫃檯邊看著錢袋子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小姐？」掌柜的一臉堆笑，試探問道。

  雲瀟兒抬起臉，眼神銳利，「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走，上樓。」

  「是。」掌柜的立刻跟在她身後，一臉恭敬。

  ……

  再說另一邊。

  聞人昭隨意坐在涼亭邊，看著瀟灑又愜意。

  「李小姐坐。」

  李明珠坐在旁邊的圓凳上。

  「你可知道牧文鏡死了？」聞人昭上來就直入主題。

  這麼直白甚至讓李明珠連裝都沒時間裝。真正的表情最直接反應出來。

  聞人昭一看便明白，對方對牧文鏡沒情。

  那麼為什麼那日還在河邊故作糾纏。

  沒錯，聞人昭從剛才第一眼看見李明珠，就看出來對方正是那日的白衣女子。

  李明珠知道自己失了先機，索性也不裝了，不過她其實還是有些傷心的。

  「自然是知道的。」

  「聽聞你們有婚約？」

  「是牧家公子和李家大小姐有婚約，不是我。」李明珠苦笑一聲，「想來聞人大人應該也知道我不是真千金的事情了吧。」

  聞人昭點點頭。

  這倒是的確知道。

  「李姑娘似乎並不在意牧公子？」聞人昭問道。

  「畢竟是一起長大，有兄妹之情，他如今遭此毒手，怎麼可能不在意。不過我還是更可憐牧侯爺和牧夫人白髮人送黑髮人。」李明珠眼中划過悲傷，看著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