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風玄示意呂山靠邊,他也靠邊。
就見聞人昭右手握拳,狠狠一拳打在影壁上。
影壁上以聞人昭所打的地方為中心,蔓延出蛛網般的細紋,下一刻偌大的影壁直接塌裂。
殷風玄:「……」
不愧是昭兒。
暴力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而等影壁碎裂後,三人明顯感覺到好像哪裡變了。
眼前還是那個呂家,但是周圍變了。
牆壁上都是大量的鮮血。
聞人昭入了繡衣使,判案經驗豐富。
殷風玄戰場殺敵無數,自然對血液也很熟悉。
那些牆上的血液,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一劍封喉噴濺上去的。
再看呂山,嘴唇顫抖,膝蓋一彎就跪了下去。「那一夜,那一夜……」
「看來屍首處理了,但是血液用幻術蓋住了。」聞人昭語調嚴肅。
這樣不把人當人的殺手,她一定不會放過。
聞人昭向天空發射了一枚響箭。
不到一炷香時間,魯斷龐展就帶著繡衣使人馬趕來了。
「老大,」龐展快步跑進來,被呂家遍地的血液痕跡嚇得差點一縮腳。
「查,查暗處有沒有屍首,有沒有兇手遺留的線索。」聞人昭冷聲道。
「是。」繡衣使眾人拱手後立刻分散開來。
魯斷熟悉機關,很快就在幾個讓人不自覺忽略的角落發現了機關,打開,裡面都是散落的白骨。
「老大,按照呂山所說,差不多正是呂家人的數目。」
「全部帶回去。」聞人昭道。
「是。」
殷風玄示意聞人昭看了看天色。
聞人昭會意,「快到我們和曹統約好的時間了。」
殷風玄點頭。
聞人昭叫來龐展,「告訴大人,我和阿玄先去探一探逍遙樓。」
「嗯,老大,你們放心去吧。」龐展點頭。
聞人昭和殷風玄簡單易了容,先去按照約定好的地點等著曹統的人。在對方帶領下前往一處偏僻的宅子。
此處人極少,一般都是官宦人家養了外室安置在此。屋內有兩頂轎子靜靜擺放在那。
三人進屋。
「二位蒙上眼坐在轎子裡在這等便好。」說完人就走了。
二人拿起桌上的黑布蒙上眼睛坐在轎子裡,一股迷香的味道傳來,聞人昭屏住呼吸,裝作昏迷的模樣靠在轎子裡。
過了不到一炷香時間。
門外響起極輕的腳步聲。
聞人昭耳尖動了動。
對方越走越近,直到來到轎子前,掀開轎子。
「怎麼樣?」
「睡著了,走吧。」
兩道男聲響起。
下一刻,聞人昭聽見轎簾被放下的聲音,轎子被人穩穩抬起動了起來。
等再醒來,二人裝作剛醒的樣子,揭下蒙眼的布,就見已經來到一處裝潢極為華貴的房間。
「二位貴客,歡迎來到逍遙樓。」一個帶著笑臉面具的管事模樣的人站在一旁,語調誇張又恭敬。
聞人昭和殷風玄對視一眼,各拿起一塊面具戴上。
「二位貴客應該是第一次來,由我向二位介紹我們逍遙樓。」管事的帶著二人出了房門。
只見二人此時處於一處樓閣的二樓,一樓中央有歌舞,周圍坐著喝酒賞曲的客人。
「一樓『賞』,二樓『休』。三樓『賭』,四樓『市』。」管事的聲音在一眾靡靡之音的背景下,顯得極為誘惑。
「何意?」殷風玄負手打量著周圍。
「貴客莫急,這一樓可以賞花賞景賞舞賞美人。二樓可以帶著貴客想賞的東西進來休息。」管事露出一副「都懂」的表情,「至於這三樓『賭』嘛……」
管事沒說完,賣了個關子。
「賭什麼?」殷風玄看向管事。
「什麼都可以賭,只要貴客有的,或者是貴客想要的,我們逍遙樓都敢賭。」管事的湊近殷風玄,聲音帶笑。
聞人昭將殷風玄拉開。「那四樓呢?」
殷風玄看著拉著自己的聞人昭,心情極好。
「四樓是賣東西的,任何東西,即使貴客想要的,我們逍遙樓現在沒有,也可以為了貴客有。」管事一身高深莫測,說完一拱手,「兩位貴客盡興。」揣著手就走了。
「裝神弄鬼,」聞人昭搖搖頭吐槽。
殷風玄心情甚好看著一直拉著自己的聞人昭的手。
「阿……哥,我們去四樓。」聞人昭扭頭看向殷風玄。
「嗯。」殷風玄點點頭,跟在聞人昭身後,唇角微微揚起。
一路上碰見許多戴著各式面具的客人,光看衣著就知道非富即貴。
來到四樓,果然見許多穿著黑袍戴著黑色面具的人坐在自己攤位後面,或吃飯或打呼。四周站著戴著面具的侍衛。
「唉,唉,」聽見一樓的嘈雜聲,聞人昭走到欄杆旁往下看。
原來是一個客人喝高了,正在往舞台上爬,去抓跳舞的舞女,舞女有些驚慌地往後跑,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旁邊的侍衛見對方有點功夫,一時間拖不走,只好打暈帶走了。
「這個手法?」聞人昭看向殷風玄。
「帆影樓的殺手。」殷風玄低頭,在聞人昭耳邊小聲說道。扭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脖頸,還有一無所知的聞人昭,笑了笑,站直身子。
聞人昭和殷風玄在四樓轉起來,只見賣什麼的都有。
賣消息的,賣令牌的,賣身份的,最扯的是,聞人昭居然看見有人賣來年的科舉考題。連考官都沒出題呢,就有人開始賣了。
聞人昭:「……」
找了一圈,終於找到想找的人。一身黑袍,戴著個面具。
聞人昭站在攤位面前,隨手拿起一個瓶子晃了晃。
「喂,這是什麼你知道嗎?你就亂晃。」賣家一把奪過聞人昭手裡的瓶子,氣呼呼放回攤位上。
「我買,就能晃了?」聞人昭打量著面前的賣家。
「買啊,那你晃吧,隨便晃。」賣家態度立刻轉變,話中帶著笑音,聽起來是個少年郎。
「你這什麼毒藥都有?」聞人昭拿起幾瓶隨意看了看。
「那當然,就是沒有,只要貴客想要,」男子做出個數錢的手勢,「只要這個到位,我都能三天內給您做出來。」
聞人昭微微一笑,低聲說道,「那我想要『不知落花』,有嗎?」
聞人昭話音一落,男子頓時身子一僵,轉身就想跑。
男子還沒跑出攤位,就被殷風玄截住了。沒辦法,殷風玄氣勢太過強大,男子根本不敢推開對方跑。
聞人昭也適時上前,抓住對方手臂,伸手點住穴道,讓其說不出話來。「攤主,走,回房間,我好好和你說一下我的要求,在這人多,說出來不方便。」
周圍的守衛看了眼這頭就別過頭去。這裡客人的身份都極為貴重,如非必要,不能起衝突。
就這樣,聞人昭和殷風玄一左一右,帶著男子回了剛才二樓的屋子。
旁邊的攤主眼中流露出歇斯底里的羨慕和嫉妒,在這裡能掙到貴客的錢,何止是「開張吃三年」,甚至「能吃三十年」,命真好。
回到房間,殷風玄將門關好。聞人昭將對方安置在凳子上,一把拿下對方面具,面具下的臉清秀白皙,果然是畫軸上的「鍾冕」。
聞人昭點住對方不能動的穴道,解開說話的穴道。
「二位貴客,我什麼都不知道。」鍾冕陪笑道。
「不知道,你剛才跑什麼?」聞人昭坐在鍾冕旁邊,笑著看著對方。
「我這不是跑,我是突然肚子疼。」鍾冕「嘿嘿」一笑。
「你說,我和逍遙樓花錢,買你這個人,對方賣不賣。畢竟管事的只說四樓賣東西,沒說不賣人啊。」
「這,二位貴客,別啊,有事好商量啊。」鍾冕嘴上說著,同時用內力悄悄解穴道。
「不用白費力氣了。我知道你們南越鍾家一族醫毒雙絕,還會傳說中的沖穴。我剛才把能點住的都點住了,除非你內力比我高,否則解不開的。」聞人昭徹底把對方的最後一條路堵死了。
鍾冕收起笑臉,面色一冷。「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總之不是南越的人。」聞人昭微微一笑。
「說吧,剛才跑什麼?」殷風玄敲敲桌子,聲音一冷。
「你們剛才說『不知落花』,之前有人買走了這藥,我就知道要出事。」鍾冕索性也說了實話。
「是誰買走的?你之前在黑市,現在怎麼來了這逍遙樓?」
「不知道,我最開始來京都,先去的黑市,想混口飯吃,對方穿著一身黑衣黑袍,不過應該是個中年男人。至於長相,不知道。但是應該是個文人。他伸出手的時候,手上的老繭,是常年握筆形成的。」
「那你怎麼來的這逍遙樓?」
「到處有人找我蹤跡。聽黑市的人說,逍遙樓庇護所有人。所以我試著來了,繳納了一瓶上品毒藥,就可以在逍遙樓待下去。」鍾冕說完,聞人昭和殷風玄對視一眼。
「和我們走吧。」聞人昭拍拍鍾冕。
「你們不是說不會傷害我?」鍾冕被解了穴道,一臉警惕。
「和我們走,你才不會有危險。否則,你交一瓶毒藥就可以留在逍遙樓,南越那群人隨便給點錢,逍遙樓就可以把你輕易交出去。」殷風玄給鍾冕點明現在的情況,讓他自己選。
「好,我和你們一起走。」畢竟無論怎麼看,還是面前的二人更靠譜。
聞人昭剛想搖鈴,一旁的殷風玄將牆壁的紗帳掀開,牆壁最底下顯露出一個花紋來。
搖鈴的聞人昭動作一頓。
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搖完鈴,戴上眼罩,聞了迷香,等再醒來,就回到了最開始的屋子。
「阿玄,此人怎麼辦?」聞人昭拍了拍還在昏迷的鐘冕,示意別裝了。醫毒雙絕的鐘家人怎麼可能被迷藥迷翻。
「帶去繡衣使審問吧。」殷風玄伸手,神態自然地替聞人昭理了理有些許亂的頭髮。
「嗯。」聞人昭點點頭,也沒對殷風玄的動作有什麼感到排斥的地方,好像這些都是很普通的事。
鍾冕也不再裝暈。
「有九王爺和繡衣使的大人親自領我,真是讓小人不勝榮幸。」鍾冕拍了拍身上的土,笑著道。
三人回到繡衣使。
一路上鍾冕看起來吊兒郎當,混不在意的樣子。
殷風玄蹙眉,看對方這個樣子,想問點什麼對方未必會說。
正想著,被聞人昭輕輕拍了拍手。
聞人昭沖殷風玄眨眨眼。
殷風玄會意,收了心緒。
鍾冕原本還不以為意,直到被聞人昭一把關到牢里。
「不是吧,你連問都不問就把我關起來?」鍾冕握著牢房欄杆一臉驚訝,臉緊緊貼著欄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從中間鑽出來。
「沒啊,還是要問啊。」聞人昭握了握鎖頭暗自點頭,不愧是魯斷親手做的,就是牢固。
「那你怎麼不問啊?」鍾冕忙問。
他一臉嫌棄地看著牢房裡,髒亂差簡直算夸這裡的。
「這不是忙嘛,過幾天再問唄,你先在這兒住幾天吧。」聞人昭作勢轉身想走。
鍾冕忙伸出一隻手,「等下等下,這兒地方怎麼住啊?我又沒犯罪,我就是賣了個毒藥,就是關我能不能關去好的房間。」
他說著話,一隻老鼠從他腳邊跑過,長長的尾巴掃過他的鞋面,把鍾冕嚇得腿一縮。
牢房有些暗,所以鍾冕沒看見聞人昭眼中一閃而過的笑。
「可是你殺了南越皇室,你還是有罪的。而且你說的也對,你就賣了個毒藥,也沒別的事。那等我們這頭案子解決,就把你給南越了。」聞人昭攤攤手。
「不是不是,我沒殺南越皇室,而且我有線索,我有線索。」鍾冕連忙開口。
「哦?」聞人昭一臉不信,「你要是有線索剛才怎麼不說。」
「真的,我真有線索。」鍾冕急了,死死貼著牢房欄杆,不肯離開。
他天生最害怕黑暗還有那些老鼠蟲子。雖然是南越鍾家人,可是他就是害怕的不得了。這也是為什麼他在鍾家不受待見的原因。
「那你先說說看吧。」聞人昭沖殷風玄眨眨眼。
殷風玄以手握拳抵在唇邊擋住揚起的唇角。
昭兒實在是可愛。
「我真沒殺南越皇室,那人的確是死於『不知落花』,可是那不是我做的。」
「你有什麼證據?」
「毒藥這東西雖然看起來一樣,配方一樣,但是過了不同人的手還是有區別的。我的『不知落花』,裡面加了『幽蘭草』,所以中者死後骨骼在冷水浸泡下會出現一種深藍色的花紋。而他們那種還是鍾家的老方子,用的是『提浮花』,在冷水浸泡下會變黑變脆。真的真的,你信我啊。」
「嗯……」聞人昭做出沉思的樣子,「那關於那個買你毒藥的人,還有什麼線索嗎?」
「有,那人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個指環印。」鍾冕睜大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