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
旁邊的褚玄鏡拽了拽陸鳴。
她她湊到陸鳴耳邊，提醒道：「你這是在質疑夫子的信念。」
夫子已經死了。
留在這裡的是一道執念。
是無法救助人族，愧對天下人的執念。
陸鳴這麼說的確像是在否定夫子。
畢竟那位全知全能的第五人皇都失敗了，夫子這麼個小小的人族，如何比得上第五人皇。
這道理，陸鳴豈能不知道。
他拍了拍褚玄鏡的手，以視安撫。
隨後看向夫子。
「請你告訴我，那個理想的世界真的存在嗎？」
「那位聖賢活了很多年。」
夫子臉上的笑容謙和，溫和說道：「如果有機會，真想見見那位存在。」
「你沒見過他，但是他見過你。」
第五人皇創造了神廟，創造了神廟裡的無數宇宙，看著每個宇宙都在推演著。
這個宇宙經歷了無數次的重啟，第五人皇肯定注意到了夫子。
只不過夫子沒有感覺罷了。
盒子裡的人，如何能看到盒子外的世界呢？
「這樣嗎？」夫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那位存在，看到了我的失敗。」
陸鳴眼眸微垂，輕輕的嘆了口氣。
「所以，你也知道會註定失敗嗎？」
「不。」
夫子認真的搖了搖頭。
「那位存在會死，我也會死。我們兩個人追求同樣的世界，但是我們兩個人用的方法不同。
那位無所不能，想來是想著僅憑一己之力就完成自己的理想。
但是他忘了，他理想中的世界，是有生靈的，既然有生靈就必然會存在負面的理想。
人分善惡，他並沒有選擇控制這種善惡。」
夫子認真的看著陸鳴，輕聲道：「看到你，我很欣慰。
我的信念傳承了下去，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再次找人傳承，可這就是希望，不是嗎？
想要創造出理想的世界，就需要將這份信念傳給所有人，有人接受也好，無人接受也罷。只要有一個人接受了這份信念，我們就是成功的。
信念的傳承，才是永恆，只靠自己，斷然行不通。」
陸鳴笑了。
他笑的很開心。
旁邊的褚玄鏡不知所云。
不過以她對陸鳴的了解，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多謝夫子教誨。」
「我這不算是教誨，簡單的道理你們都知道，只不過你們身處迷惘，不見真身罷了。」
夫子搖搖頭，和藹的望著陸鳴。
「你現在得到問題的答案了嗎？」
「得到了。」陸鳴點點頭，道：「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了，謝過夫子。」
「不用謝。」
夫子搖了搖頭，目光看向外面的學宮洞天。
「這些孩子們，以後也會有一定的成就，只是所有人都奉長生為至高，世界的秩序由修士決定，這些孩子們的道路，會有重重阻礙，艱難坎坷。」
陸鳴怔怔的望著夫子，心中默然。
其實他更想說，這些人已經死了。
死在了歲月里，死在了天道宗的摧毀中。
稷下學宮永遠的消失，不過陸鳴在學宮被摧毀前，建立了浩然書院。
葉青並沒有摧毀浩然書院。
只是不知道那些紅袍公卿有沒有將夫子的理念傳承下去。
想到這裡，陸鳴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都沒關注過浩然書院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浩然書院有沒有變化。
跟著夫子聊了一會，陸鳴臨走前，詢問道：「我能讓你有重活一世的機會，不，能讓你一直活著，完成心中的理想。」
「那又能怎樣呢？」夫子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我已經死了，我死在了過去，這些都是未來的人，他們身上帶著希望，不會接受我這個老頭子的，還是讓他們自己發展下去吧。」
陸鳴點點頭，並沒有再勸說。
夫子的想法是順其自然。
如果他的信念沒有完整的傳承下去，說明信念是有著時代性，無法被後人所理解。
但一個文明世界，在往昔的信念斷絕後，必然會出現新的，符合當下的信念。
兩者看起來不同，其實本質上都是對完美世界的嚮往。
夫子說的傳承，準確來說，是源頭。
是一把開啟生靈嚮往完美世界的鑰匙。
也是火源，如星星之火。
只不過夫子這根發現火源的木柴，已經燃燒殆盡了。
第五人皇也是如此。
可惜他沒有選擇走夫子的道路。
沒有將自己的信念傳承下去。
陸鳴帶著褚玄鏡離開了稷下學宮，臨走前，他回頭看了眼生活了很多年的洞天。
「可惜啊，這裡將來會被毀的很徹底。」
陸鳴撇了撇嘴，臨走前留下這麼句話。
褚玄鏡看著陸鳴，問道：「你不選擇救學宮嗎？」
「不了。」陸鳴搖搖頭：「世間萬物起起落落很正常，這樣才能一直出現希望。如果說，學宮如天道宗那樣，永恆的橫亘在這世間，那帶給太玄界生靈的就不是完美世界的信念了，是絕望。
那時的稷下學宮，也會成為有心人手中的利劍，統治太玄界的利劍。」
褚玄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她眉頭微揚，看向大殷的方向。
「你好像出生了。」
「我？」
陸鳴愣了一下，帶著褚玄鏡來到一個乞丐的窩棚中。
這裡莫名其妙得出現個嬰兒。
陸鳴和褚玄鏡都沒現身，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待著。
「你對小時候還有記憶嗎？」
「這會兒我那知道？」陸鳴撇撇嘴，道：「這會兒屬於是胎中之謎，我怎麼可能有記憶。」
「但不見你的父母。」
「我說我是半個先天生靈你信嗎？」
作為太極的轉世，自然不能是正常的孩子。
他身上有著太極的痕跡，不管如何誕生，都屬於半個先天生靈。
只不過這半個，屬於可有可無的屬性。
陸鳴一直認為自己是後天生靈，是人族。
「有人注意到你了。」
褚玄鏡碰了碰陸鳴。
陸鳴回頭看去，卻見一個農婦裝扮的女人走到自己身邊，彎腰將自己抱了起來。
下一刻，陸鳴哇哇大哭，聲音甚是響亮。
「這孩子哭的這麼大聲。」農婦有些欣喜的看著嬰兒：「那就叫你鳴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