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天道的最後一句話，陸鳴沒有聽清楚。
他的意識在痛苦之中，迅速墮入黑暗。
他無意識的在黑暗中漂蕩。
忽然，他的身邊出現一隻大手，拉住了陸鳴，令他的身子猛的頓住。
陸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一個慈祥的老者。
「夫子？」
「該醒了。」
「夫子，種子該怎麼成熟啊，你的試煉好難！」
「呵呵呵，這需要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你當初可是立下過宏願的。」
「宏願？」
陸鳴懵了。
他什麼時候發過這種事？
「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
「在你心裡。」
夫子伸手在陸鳴的心口輕輕一點。
陸鳴的意識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的一拽。
他睜開眼，自己還坐在海面上，下面的黑白魚消失不見。
天道意志同樣不見了蹤影。
陸鳴揉著酸痛的腦袋，腦海里回憶著夫子對他說的話。
「宏願，我什麼時候發下的？」
他腦海里的記憶像是膠捲一樣，一塊塊翻過。
縱觀他一生，都沒許下過什麼大誓。
唯一的資格大誓還是剛進入離魂宗時，發誓要站在世界之巔，後來被現實打臉，也就將願望改成不被人殺死。
忽然，記憶膠捲停留在試煉結束後，跟夫子見面的那一刻。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我……！」
陸鳴欲哭無淚。
他當時只是在總結夫子的一生。
並不是在立大誓，發宏願。
陸鳴頓覺有些肝疼。
他不知道為什麼，夫子會把橫渠四句當成他的宏願。
「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
陸鳴悲憤大喊！
現在他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溝通青銅大門，返回修仙界。
封院長還沒離開，依舊坐在院子中等候。
他看到陸鳴渾身濕漉漉的，皺眉問道：「發生何事了？」
「院長，我現在還能改修其他大道嗎？」
陸鳴抓住封院長的胳膊，語氣急切的詢問。
封院長萬分不解：「陰陽之道為天地本根，大道之基礎也，如此絕頂大道，你為何要改修？」
「因為我這輩子不可能將陰陽化出完整的五行。」
陸鳴雙眼無神，垂頭喪氣的坐在石凳上。
他以前覺得夫子對他還挺好，現在看來，這才是最大的坑。
好不容易感悟出來的陰陽之道。
因為一顆種子，無法完美感悟。
氣死了！
封院長感受到陸鳴身上有濃濃的怨氣，關切的詢問道：「為何這麼說，詳細講緣由說於我聽，咱們學宮那麼多強者，不可能連你的問題都無法解決。」
陸鳴抬頭，怔怔的的望著封院長。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解釋。
「我知道夫子的試煉的最終目的了……」
他將剛才碰到夫子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封院長的表情也漸漸凝重下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好氣魄，除卻開闢文字的文聖，以及獨創儒道的儒聖之外，世間再無這般有氣魄之人。
你這四句話，概括出夫子的願望，他留下試煉，也是因自己的野望無法完成，想著挑選出後人能繼承他的心愿。
這不是你立下的宏願，是夫子立下的，而你是他宏願的傳承者，這也就是青木種子的本意。」
封院長神色複雜的望著陸鳴。
沒想到，這吊兒郎當的小子，誤打誤撞的說出夫子的遺憾。
「夫子此為成聖之道，你若是能完成，世間將再多一位聖人。」
「我不想要狗屁聖人名頭。」
陸鳴無比的抓狂。
「我就想好好的修煉，長生逍遙，誰也打不死我。這麼簡單的願望，為什麼會碰到這麼大的問題？」
「你冷靜一些。」
封院長伸手摁在陸鳴身上。
他死死的盯著陸鳴的眼睛，說道：「夫子之遺憾宏大，卻也並非不可完成之事。眼下你我明悟夫子試煉目的，那便有了方向，逐一突破便可完成。」
陸鳴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心態。
他默默的觀想真武大帝畫像，腦袋嗡的一聲，一切雜念順利被擊碎，獨留理智。
「事已至此，那便只能試試。」
陸鳴長長的嘆了口氣，取出筆墨紙硯，在紙上寫下橫渠四句。
「為天地立心，此心之謂何？」
第一個問題，就困難住了兩人。
他們面對面，相互沉默著。
過了一會，封院長捋須開口：「天地無心，以生物為心，此天地之心當為人之心。」
陸鳴若有所思的望著面前的紙：「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所以這個聖人有什麼意思呢？」
封院長眼神怪異的打量著陸鳴。
「這話是你所想？」
「嗯，發自內心的感慨。」
陸鳴輕輕點頭。
封院長變得非常疑惑：「你這兩句話，便是為天地立心的答案，你自己感慨，怎麼還能不知道如何解決？」
「啊？」陸鳴頓時愣怔，他心中猛的一緊，似乎明悟到了什麼：「您的意思是，天道無所謂感情，故而沒有心，所以要立心。而聖人無仁愛，有仁愛之心，便無法成聖？」
「這話到底是不是說的？」封院長更加懷疑起來：「你莫不是在那小世界看到的吧？」
「這都被您發現了？」
陸鳴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鼻子。
封院長抱著膀子，哼哼兩聲：「前半句話你說的大差不差，後半句話卻理解有誤。」
「請院長解惑！」
陸鳴立刻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姿態。
封院長捻著鬍鬚，慢悠悠的說道：「聖人不得仁愛，是因為他是聖人，而此聖人非彼聖人，是當朝統治者。在皇帝眼中，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他無法對某人偏愛，這樣會壞了朝綱，故此要冷漠無情，視子民為平等。」
陸鳴恍然大悟，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著封院長。
之前聽褚玄鏡說封院長學究天人，他還不信。
現在他確確實實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若非他記得道德經里的內容，知道此界沒有道德經，也知道封院長不是穿越而來的人。
不然還真以為封院長是老鄉。
畢竟只聽過一遍，就能解讀出這句話的意思，非學究天人不可為也！
「所以這為天地立心，立的是什麼心？」
陸鳴一知半解的詢問道。
封院長眉頭緊皺，即便他知識淵博，也一時間無法解讀這其中的道理。
「這四句話也是你從小世界中看來的吧？」
封院長斜睨著陸鳴，眼神中滿是揶揄。
陸鳴訕笑兩聲，一言不發。
這就是他不當文抄公的原因。
老怪物太多，萬一刨根問底，絕對會露餡。
那些穿越古代的主角當文抄，絕對是作者開掛了。
陸鳴抬頭看了眼夜空。
我的掛呢？
「仁！」
封院長緩緩吐出一個字。
陸鳴愣了一下。
「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