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虎皮(三)

  把蠢蠢欲逃的蘇鳳翔定在原地,方崇嶺嘴角微勾,淡淡地掃了蘇誠志一眼道:「剛才老夫在後面聽了片刻,你們兩位都是舉人,又都將參加今年的春闈,而且還很有緣分,兩人都姓蘇,對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方崇嶺看向蘇鳳翔挑了挑眉,往蘇鳳翔面前又踱了兩步壓低聲音道:「我記得蘇家十三少最擅長詩詞歌賦,可敢與那燕山府的舉子比一比詩詞歌賦?」

  蘇鳳翔精神一振,看來山長並沒有責備他的意思,他的確極擅詩詞歌賦,正好詩詞歌賦也是會試內容之一,拿出來比試誰敢說方山長徇私?

  到時那燕山府的舉子輸了,也只能說明他技不如人,豈不正好應了「狗屁不通」那幾個字!

  蘇鳳翔眸光一閃:「小子願聽山長安排。」

  方崇嶺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鳳翔一眼,然後轉向蘇誠志溫和一笑:「今日之事既然源於學問,兩位蘇舉人不如以各自的學問一較高下,不知這位燕山府來的蘇舉人可否願意?」

  蘇誠志已經得了陸瑾康的暗示,自然點頭應允。

  他已經知道剛才這位方山長是與陸瑾康一同出現的,物以類別人以群分,這位方山長既然是陸瑾康的朋友想必也是個正直之人,他並不擔心方山長包庇蘇鳳翔。

  「既然兩位都沒有意見,那麼老夫就出題了。」說到這裡,方崇嶺略作停,只見他沉吟片刻方道:「做文章策論費時太長,給兩人半柱香的時間,做一首詠春的詩詞,五言七言皆可,只有一個要求不得帶上春字。」

  半柱香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蘇鳳翔在詩詞方面的造詣的確不凡,只見他一邊在屋裡踱步,一邊念念有詞,不過須臾只見他右手中的摺扇往左掌心重重一拍,來到桌著大筆一揮而就。

  方山長接過蘇鳳翔的的詩詞細細欣賞,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顯然蘇鳳翔的詩寫得相當不錯。

  左氏兄弟和燕山府的舉人的心個個高高懸起,陸瑾康倒也一臉平靜。

  雖然因為蘇鳳翔早早地交了卷而讓現場略有些波動,蘇誠志卻仿入無人之境,站在桌著皺眉靜思,直到那半柱香即將燃盡才眉眼盡展拿起筆來也是一揮而就。

  蘇誠志的詩交到方崇嶺手中,半柱香恰好燃盡,時間絲毫不差。

  蘇鳳翔不屑地看了蘇誠志一眼,臉上的得意不言而喻,蘇誠志卻依然神色淡淡。

  「好!妙!實在是太棒了!」方山長的三連贊,蘇鳳翔臉上的得意頓消。

  作為百鳴書院的學子,蘇鳳翔再清楚不過,能得方山長如此不加掩飾的讚譽的人雖非絕無僅有卻極少,至少這樣的讚譽從未落在蘇鳳翔身上。

  雖然明知若非對方的詩的確好,方山長不可能不顧百鳴書院的名聲長別人的志氣,畢竟蘇鳳翔是百鳴書院的弟子,可是蘇鳳翔依然還是不顧一切地一把從方山長手中「搶」過蘇誠志的那首詩,一看之下臉色頓時精彩極了。

  就算他再不願意承認,蘇誠志的這首詠春詩,的確比他的高明太多。

  蘇誠志一行人在蘇鳳翔眼裡不過是窮酸鄉下人,偏偏就是這群鄉巴佬讓他在眾人面前吃了癟,蘇鳳翔如何能忍?

  當著方山長的面自然是一付自愧不如的羞愧樣,甚至笑嘻嘻地奉承蘇誠志高才,心裡卻恨得直磨後槽牙,轉身就讓小廝去打聽蘇誠志的來歷和背景。

  陸瑾康豈容蘇鳳翔擾亂蘇誠志考前的情緒,更不會容他壞了自己的安排,故而暗地裡不但抹去蘇誠志的蹤跡,又特地讓九兒去蘇誠志那裡跑了一趟。

  一是告知蘇誠志有關蘇鳳翔其人其事,讓蘇誠志有所防範。

  二也是希望蘇誠志和左氏兄弟在會試之前儘可能留在院子裡溫習。

  那日蘇誠志在聽到蘇鳳翔那十三少的雅號之時,其實就已經知道那是蘇家三房的庶子,甚至還知道蘇鳳翔就是蘇氏族裡過繼的熱門子弟,畢竟陸老太太曾經給過他一份內容還算翔實的蘇氏家族資料。

  當然他原先對蘇鳳翔的了解也只是止步於他是過繼熱門人物,待九兒特地來這一趟,對蘇鳳翔此人又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蘇鳳翔雖是蘇家三房的庶子,卻因資質較高,還是很得族裡重視的,否則也不可能成為過繼的熱門,也正因為如此,也讓蘇鳳翔成了一個心高氣傲的人。

  既知道蘇鳳翔是怎樣的一個人,蘇誠志自然不願意在會試前節外生枝,於是自那日之後,蘇誠志和左氏兄弟再沒有出過門,也不與燕山府的其他舉人繼續聯繫,加之陸瑾康不動聲色地抹去了蘇誠志以及左氏兄弟在京城的生活蹤跡,蘇鳳翔的小廝自然找不到蘇誠志和左氏兄弟的蹤跡。

  蘇誠志萬沒想到,懷恨在心的蘇鳳翔卻在貢院前借著張虎皮意欲在他頭上扣下盜竊之名。

  相對於一身布衣從外地來京城趕考的蘇誠志,大概一身錦衣華服的京城蘇家十三少在人們的眼裡更可信吧,如刀的目光刷地直射向蘇誠志,指指點點甚至譴責謾罵鋪天蓋地而來。

  面對眾口一詞的指責,有那麼片刻蘇誠志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茫然無措地看著眾人。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明明是陸瑾康親自給他送來的虎皮,而且還是陸瑾康冒著生命危險親手所獵的虎皮,怎麼就成了蘇家失竊的髒物?!

  當他茫然的目光對上蘇鳳翔主僕陰險的笑容時,剎那間明白過來蘇鳳翔主僕的惡毒用心。

  蘇鳳翔這是對他懷恨在心哪!

  蘇鳳翔不僅僅是要污他清名,更是藉機讓他徹底失去春闈的機會,其心可誅!

  蘇鳳翔覬覦二房嗣子之位也就罷了,妄想壞他名聲讓他失去會試的機會,這就萬萬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