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不知春(四十三)

  第913章 不知春(四十三)

  外頭守著的人從門縫裡聽得清晰,聞說黃承譽已死,且不論真假,急急往楊肅帳里報了一聲。監軍在側聽得清楚,先喜不自勝問:「可是真死了?」

  那報信的卒子不敢把話說死,只說聽見裡頭砸門,高喊黃承譽已死,這真死還是假死,無法判別。

  話畢與監軍齊齊看向楊肅,想著是否前往共查。楊肅並無驚喜,仿佛皆在意料之中,揮手遣退了卒子,才稍有了些快活浮於臉上,道是「沒曾想這麼快」。

  監軍連連點頭,復問可要上前查看。楊肅氣定神閒,勸人回房睡一覺,何必這麼著急?

  二人聊得數句,後事昭然若揭。黃承譽確然死的快了些,城中斷水三四日爾,是真是假,都稍有疑惑之處,與其急急然去露怯,莫不如穩坐帳中慢等。

  真死了,明兒一早,頭自己會掛出來的。

  何況就算是黃承譽已死,這城門也還開不得。一城守將身死,底下人必定怨氣大發,貿貿然開城,得不償失,且再關上兩天,消磨些心志,那時才是開城之機。

  監軍聽的連連點頭,遣人去給守城門的傳了話,裡頭呼聲震天,外頭不過些許腳步聲細碎,帶著往門口又多放了幾個木架,牢牢抵住城門。

  樊濤終失了最後一絲氣力,連那個人頭也拎不住,整個人順著城門緩緩滑到在地,嗓子已然全部嘶啞,呼吸拉扯都宛如在吞刀片。

  他對著裡頭喊:「開門。」

  那門被薛凌一腳踹開,掌心捏的銀粒子隨手丟在了桌上,她還對張棐褚的話有些耿耿於懷,思來想去都覺此人在諷刺自己,話里話外全是他媽的說教。蘇府果然一脈相承不是個好東西,什麼玩意兒指點到自己頭上。

  寥作洗漱後躺下,氣氣鼓鼓睡了個迷糊覺,第二日醒的甚早。她醒的早,逸白也來得早。難得他開門見山,見了薛凌即輕聲道是:「黃承譽已死。」

  「這麼快?」她也小有吃驚。既然是場戲,做的久些怕是更好,都演到這份子上了,不差三五日罷。

  逸白道:「城中缺水,多拖也是死路,楊肅心裡清楚的。」

  理當如此,薛凌沒再多問,隨口道:「死便死了。」又問:「那今日楊肅便要進城?」

  「小人看,不是今日。」

  「不是今日?人都死了,他還等什麼。」

  「耗一耗也好,等城中沒了精氣神,再進不遲。」

  薛凌又來些興致,笑道:「怎麼,那楊肅還有這個顧忌,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逸白笑道:「多想一遭總好,大抵是明日進城。」

  「怎麼是明日?」

  「明日是先帝大忌。」逸白只此一句,未復多言。

  「先」薛凌略一琢磨,隨即明白過來,蔑道:「是了,那蠢狗當初能報大破開青,必然喜功。明日先帝大忌,文武都在,天子哀哀,正適合聽喜事。」

  換了以往性情,必是要拍著巴掌樂一句「這喜事變喪事,趕上他一起辦」,今日似還有乏意在身,諷得前句就罷了。

  說完以為逸白要走,見人久久還站著,薛凌齜牙道:「怎麼,還有旁的事兒?」

  逸白似思慮甚多,謹慎道:「昨日聽姑娘說,要將沈將軍調回京中?」

  薛凌眼珠子咕嚕一圈,記起是說過這麼句話,此時否認不得,笑笑認了道:「是有這麼一提,要緊的還是那棱州事,說來京中可有風聲,這幾日我也沒問起。」

  逸白未見焦急,據他所留意,確有沈家主使在京中尋人,但並沒聽說抓到了什麼實質,更沒與壑園起牽絆,想來沈元州並未記起那個米粒紅點原是薛凌傷了眼。

  要將京中個嬌小姐和孤身持令脅雷珥的男子聯繫起來,屬實有違常理。便是沈元州多智,總不能跟個妖怪似的。

  他當是薛凌擔心過甚,忙道:「姑娘多慮,據小人所查,並無值得上心之處,姑娘做事周到,大可不必為此傷神。」

  話到這份上,薛凌為難將眉頭皺的更深了幾分,言之鑿鑿道:「你是沒見與沈元州打過照面,那人不是個良善東西。」

  這話雖是作假,但一想起申屠易,她對沈元州唯想除之而後快,逸白聽來,便落了個情真意切,又勸得幾句,說是自個兒必當再謹慎些,這由子方算作罷,又道:「姑娘既是有意讓他回來,不知如何打算?」

  薛凌張嘴片刻,只憋出句:「沒個好的,你有了嗎?」她是想讓沈元州死,但這個人在安城明顯要死的,犯不著大費周章將人哄回來,昨兒是句場面話,現兒個倉促哪能編出個子丑寅卯來。

  防著逸白不信,薛凌又道:「其實我還在想著,是將他哄回來好,還是不哄的好,薛瞑過去也就是順便探探情況,如今我和拓跋銑斷了聯繫,胡人如何,要全靠猜了。猜測之事,做不得準的。」

  逸白不疑有他,笑道:「姑娘既起了這心思,那必然是哄回來的好。將離三軍,狼離種群,兇險的很。」

  「你這麼說.」薛凌真有了些想法,沈元州治於烏州一線已有三四年,少不得有萬兒八千親兵在側,即使將來讓他孤軍無緣,估摸著也能撐上一段時間。倒不如哄回京中,無兵之將,和斷翼之鳥無異。

  她頓了頓,話說的很緩:「確然是哄回來的好。不過,西北胡人大患,要將沈元州抽離,只怕難了些。」

  逸白笑道:「胡患雖凶,可這足足兩月余未見安城有絲毫閃失,足以說明我大梁疆防固若金湯。既如此,何須沈將軍日夜在側。再說了,胡患遠在天邊,而黃賊,明日就要再臨開青,孰輕孰重,陛下分得清的。」

  這話的意思,顯然是打算找個人去蠱惑魏塱,魏塱對沈元州本有疑心,何況拓跋銑遲遲不攻,估計安城來的摺子,大半都是謊報,先找人去說道說道,再提議將沈元州調回來帶兵剿黃。

  聽來居然有那麼幾分可行,薛凌思忱著,以為逸白已有打算,她樂見其成,笑道:「甚好,你們想讓哪個忠臣棟樑去給他提這安邦大計呢。」

  逸白略躬身,語調很是溫順,頷首道:「霍家姑娘以為,蘇大人該上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