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袍笏(四十七)
而沈元州尚未到達寧城,薛凌所想的傳信,是指寧城焚求救狼煙,要最近的城池兵馬盡數前往支援。守將帶精銳先行,其餘人馬隨後。
但狼煙只能傳遞胡人來襲,並沒辦法告知沈元州已死。故而寧城燃了烽火的消息報與沈元州時,他只略皺了眉,便揮手讓人下去。
朝堂什麼情況,他再清楚不過。霍雲暘若有什麼異動,就要沈元州來牽制,魏塱豈敢藏著掖著,就差明說霍家這次是鐵定要完。
因此沈元州一聽寧城焚煙求援,下意識以為是霍雲暘垂死掙扎,想以起戰的名義將他先騙過去,來個一箭雙鵰。
畢竟這場戰事是真的有,只霍雲暘如此貪婪倒是沒想到,既想憑著欺上瞞下挾功自保,還想趁機剷除異己。隴還沒得,就已經眼巴巴望著蜀。
一旦烏州這邊軍權有失,便是京中翻了天,霍雲暘也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沈元州在底下人離開後隨意「哼」了一聲以表不屑,他豈會被這種雕蟲小技騙過去。
而寧城那邊,燃狼煙的目的也不在於請沈元州一人。霍雲暘從城牆上砸下的時候,雨諫剛拜別謝瑜,離了京中大門。
薛凌在寧城耽擱兩日余,恰夠雨諫回京站上早朝。文武都起的早,趕上皇帝心情不佳,朝會散的也快。但霍雲暘的死訊飛鴿傳書也要傍晚時分才能到達京中,所以其實他晚些也無妨。
金鑾殿上的口若懸河,唇槍舌戰,好像少吐了一粒唾沫星子,就要導致自己的主子輸掉,因此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實則這一眾帝王將相的錦心繡口,還不如寧城一句「你媽的。」
魯文安比寧城一眾管事的都先看到霍雲暘屍體,原他這樣的角色,根本不會有人去通傳此等大事。
然平城的人進城之後才稍作安頓,霍慳躺了軟塌,別的人也忙做一團,魯文安卻總覺的心裡哪哪都不對,衝到屋裡說「自己想回去探探胡人兵況。」
霍慳一到寧城,本無需再讓著他,可一想安魚是自己手底下的人,這人喜歡去送死,為什麼不成全他。若真是探得個什麼回來,那不也是白撿的功勞麼。乾脆從親信那扯了塊牌子遞給魯文安,讓他去跟寧城管事的報備一聲,義正言辭的喊「保重。」
魯文安並未聽出話里真情假意,他只想回平城看看,但現在要出寧城的北城門確實需要上面的人放行,便拿了牌子一路過來。
地上霍雲暘屍體還未收,他並不認識此人,可霍雲暘身上甲冑顯眼。雖小有差異,可紋繡等身份象徵,即使鮮血染透,還是被魯文安一眼認出來。
寧城將軍只有一個,霍雲暘。
霍雲暘死了?「他媽的」,他先恨恨罵了一句。這才想起,霍雲暘死了,為什麼一群人只在兩邊守著,都沒個去殮屍的?
他轉身向城內狂奔,也沒叫人通傳,好在平城的人馬還是亂鬨鬨的,壓根沒人顧上攔他。一衝進屋裡,看見霍慳閉眼似在熟睡,直接就將人拎了起來。
霍慳是有些睡意朦朧,這一晚他都在馬車上,車輪子滾動的聲音吵得人腦仁都痛,夾雜後頭行軍武器碰撞,馬匹嘶鳴的,幾年都沒遭過這罪。好不容易躺了半會,突然就騰了空。嚇的他立馬睜眼,還以為是霍雲暘親自過來了。
魯文安這些年為掩面容,一臉鬍子常年渣拉著未搭理,十分顯眼,一看便知。霍慳氣不打一處來,抬腳便踹。
但他酒囊飯袋已久,拳腳不值一提,魯文安閃身的功夫,鬆手又將人丟回軟塌上,不等霍慳開罵,立即道:「霍雲暘死了,這蠢狗怎麼回事?」
「爺」,霍慳話卡一半,挺身坐起,臉上瞬間冒汗,口氣一落千丈道:「你你」。他嚇的結巴,手指哆哆嗦嗦要指著魯文安問,卻好久沒伸直。
「霍雲暘死了,快點跟我走」。魯文安一把攥住那根手指將人扯起來往門外拉。霍慳墜著身子不肯離開軟塌,又問了一遍:「你說誰死了。」
可能是從驚嚇中回過了神,這句話倒是說的順溜。魯文安恐不說清楚,這蠢貨還要磨蹭反而耽擱時間,轉身快速道:「我說霍雲暘死了,我沒看到臉。但是這城裡能穿將服的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北城門都涼透了。」
「你你認得將將服」,霍慳又開始結巴。
「你管我他媽的認不認得,你不會現在去北城門看,是不是他去了便知。」
「對對對,.你說的對」。霍慳再不管魯文安順眼不順眼,提溜著鞋子就要走。走出老遠才穩了心緒,暗想多半是安魚認錯了人,這寧城是什麼地方,霍雲暘要是死了,那京中霍准不得臭了啊。
霍準是真臭了,可惜消息全部到寧城為止,都沒誰記起給平城的他漏個口風,京中家人便是有心,卻也無力。
而魯文安壓根就沒想提著霍慳去認人,他對大梁將軍穿什麼衣服,用什麼配飾瞭若指掌,光胸口那枚明晃晃的護心鏡就能斷定是霍雲暘無疑。寧城戰事在即,哪還有別的人會穿這身袍子。
扯著霍慳過去,是因為唯有這個人才能與寧城其他管事的搭話。當然如果地上躺著的確實不是霍雲暘,那就更好。
二人再到城門口時,霍雲暘仍在地上躺著。霍慳狂奔幾步要撲上去,卻被守著的人攔住。他掙扎兩下亮了身份,問地下躺著的是誰。
縱默認是霍雲暘,魯文安還是一口心提到喉頭。他在來的路上又想了許多,霍雲暘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死了,還他媽死在城門口,居然還這麼久都沒收屍。
胡狗就要來了,寧城守將死的這麼窩囊是怎麼回事。
攔著霍慳的卒子大概不知平城節度使正是霍家人,不然也許會招呼人將他也拿下。聽霍慳說自己是平城的管事,便恭敬道:
「回稟大人,乃逆賊霍雲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