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高中畢業進行時
憑霖高級中學裡有一段很寬的直路,這段路始於校門,止於水池。水池前方是一片空地,空地前方是圖書樓,畢業照就是在圖書樓的台階前拍的。
6月3日下午,在水池前方,高三學生聚集,畢業典禮開始。
應屆生加往屆生,三十多個班,兩千多人,聽起來很多,但當這些人聚在那條直路上時,僅僅只是占據了水池四周的空地。
畢業,像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然而,在這樣的大事上,慕正光卻疏忽了很多,他沒有注意到有人拿到了畢業紀念證書。
他拿到紀念證書時,才發現這證書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想要,可以拿,不想要,那就沒有。他沒有明確表現出想要的意思,但他的同學給他遞來了證書。也許每個班都能得到一定數量的證書,發給誰就算誰的。
說是證書,其實就是一張厚一點的對摺之後的彩色紙。
彩色紙第一頁,也就是封面,印著學校的名字,背景圖里有水池、有圖書樓、有春天的花和冬天的雪。
第二頁是校長寄語,寄語下面有校長的簽名,有今天的日期。
第三頁僅有四個字,「同學簽名」,這一頁幾乎是空的,空出的那部分是用來簽名的。
第四頁印著畢業典禮的流程,可能是因為字體較大,典禮流程竟然占據了那頁紙的一大半。
太吵了,根本聽不清校長在說什麼。好像有學生致詞,但是也聽不清,甚至,聽不見!
太亂了,有的同學拿著紀念證書在班級隊伍里走來走去,每個班好像根本沒有固定的位置。
這倒也不奇怪。高中三年裡有三次分班,每次分班都會與一些舊的同學分離,都會遇到一些新同學。三年將盡,「分離」對所有同學一視同仁,且以後不會再有新的高中同學了。在這最後一段校園時光里,跨越班級的友情,終於能拿到明面上了。
奇怪的是,道路兩邊是花壇,有的人去了花壇?道路盡頭是校門口,有的人離學校門口越來越近了?
師生關係並未結束,但老師的威嚴給學生帶來的壓迫已經消失。在這一刻,原本看似對立的雙方不再互相敵視。只可惜這一刻太短,也來的太晚。
回想高中一年級下學期時,也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有同學對畢業典禮產生了好奇。老師說,「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別聽他們喊的聲音大,要是考不出高分,喊再大聲也沒用」。
時隔兩年,他站在了這裡,他不是製造吵鬧的人,他的聲音不大,他在和徐閒聊。
「慕正光小同學,我們又畢業了。」
「嗯,又畢業了。」
慕正光看向徐的身後,隊伍的末端,遠處的校門。這時同學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臉上帶著笑,似如同三年前畢業時,又如同最初來到這所學校時。
畢業典禮已開始,畢業合照已到手。今後,他來這所學校的次數應該屈指可數了。英語老師說過一句話,「今年好好考,我不想明年在校園裡還看見你們」。考得好的人,不會回來了。
慕正光看向的並不是幾天前拍畢業合照的位置,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時的情景。
有的同學把眼鏡去掉了,有的同學的頭髮帶著香味,應該是剛洗過,有的同學平時不苟言笑,但這時也顯出了笑容。
如果慕正光的記憶是完整的,他就會意識到摘掉眼鏡、整理髮型這些現象他曾見過,去年徐婉陽拍畢業照時,他旁觀了。
拍畢業合照時,慕正光站在徐的身後,他絲毫不掩飾兩人超越同學、超越朋友的親密關係。別的同學裡也有這麼做的,被老師嚴令禁止的關係,不用再被掩飾了。
徐左手拿著證書,朝他伸出右手:「你的紀念證書呢?我帶了筆,我來給你簽字吧。」
「好。」
慕正光遞上空白的證書。
徐在證書第三頁中間寫了名字,在名字之外畫了一個心。
慕正光看到徐用黑色水筆把心的輪廓描得格外清晰、格外顯眼,她的手指、她的胳膊都是那樣認真、那樣美好。
他笑了,溫柔、得意的笑。
徐描完了心,抬頭望著他:「你也幫我寫吧,我也想要一顆心。」
慕正光醞釀了好一會兒才動筆。自己的名字,他已寫過幾千次,但唯獨這一次,與心相連,他必須慎重對待。
徐看著他寫字,看著他描繪,她在等待,等待他忽然說出那四個字。
慕正光寫完了字,描完了心,把紀念證書還給徐:「姐姐,謝謝。」
徐想聽到的不是這四個字,但他能說出這四個字,也實屬不易。他的心,肯定也與我一樣動盪吧。
「不用謝。」徐再次向他伸出右手,「你陪我繞著水池走走吧。」
慕正光猶豫了幾秒,帶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拉住了她的手:就算徐的目的不是讓我拉他的手,我也要大膽一次了。
徐的目的就是要慕正光拉他的手。這樣的目的,她不方便明說,而這一次,慕正光沒有讓她失望。
兩人手拉手,在許多人面前經過。
慕正光被那溫暖和觸感擾亂了思緒,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心再次恢復平靜,有種大功告成的錯覺:哪怕明天就是永別,今天我們已做完了要做的事,再無遺憾。
遺憾歸無,遺憾世界即將崩塌,但崔昀清認為她還有機會:這兩人的關係並不穩固。遺憾世界裡的慕正光比現實世界裡的慕正光年長,但他的人生經歷、人生經驗都少於現實里的慕正光。徐和徐縈則之間,也是類似的道理。
且不說在遺憾世界中,慕正光和徐還沒確定關係。即便他們確定關係了,他們的關係也遠不如現實世界中那樣穩固。高考還沒來,分數還沒出,志願還沒填,錄取通知書還沒到,任何一個環節出錯,豈不都能讓遺憾滋生?
崔昀清繼續加大能量的投入,用於維持遺憾世界,她知道這種做法嚴重違背了楊樹雨的想法。楊樹宇的本意是讓她投入一定能量,締造遺憾世界,而後,能量耗盡,遺憾世界消失,那兩人恢復意識,楊樹雨便可知曉是誰先脫離遺憾。
但現在楊樹雨無法知曉了。我在兩個世界裡都補充了能量,且補充的量不同。唯有親自投入能量、看到能量消耗的我,才能準確推斷出誰能先脫離遺憾世界。
人們看到的永別,不一定是真的,也許那就是一次小小的短暫的離別。與之相反,有時,人們會把永別看成一次不值一提的離別,在此之後,再想見一面,便永不可能。
崔昀清要等的就是「永別」和「永不可能」。在她的人生中,這兩者頻繁出現。慕正光和徐縈則都還年輕,他們對這些事容易產生誤判,誤判,會帶來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