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無限接近與相交
7月6日深夜,慕正光和湯景明離開了崔繼秋的住處。
慕正光心裡還是比較踏實的:該說的都說到了,他媽媽又給他講了一遍那個故事,並且承認了錯誤,崔繼秋也說和那些動物朋友的關係改變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那股召喚節肢動物的力量真的不見了。
「我明天要期末考試,不能留在這裡。你著急回家嗎?」
湯景明一刻都不想多停留:「著急。」
「你回家吧,我明天再調一位助理過來。如果崔繼秋還是控制不了那些節肢動物,那就把他丟到沒有植被的地方,不管是沙漠還是冰川,反正暫時不能奪人性命。」
湯景明心想站長大人真是有創意,若是蟲群一直失控,在如此兇險的情況下,這種禍害竟然也有活命的資格,真讓人意外。
7月7日,慕正光正在考試,在考試前他聯繫段思源,讓這位助理去給崔繼秋安排工作,並順便查一查鎮上還有沒有蟲災。
段思源收到消息後拖延了半天才動身,於7月7日下午趕到沙河鎮見到崔繼秋,給他講述站長助理的工作內容、要求和待遇。
崔繼秋在經過短暫的深思熟慮之後,答應成為助理。
兩人同行,在鎮內走訪,未發現新的蟲災。
當天晚上,段思源根據崔繼秋的敘述寫了份詳細的工作報告發給慕正光。在諸位助理中,他負責的是任務收尾和寫報告。
崔繼秋只表明了蟲災消失,卻沒有說是因何消失的。關於這一點,站長大人特地交代過,讓他不要把秘密泄露出去,哪怕是「工作人員」,也不能告知。
慕正光收到報告後,到縈同學家里,和她商討考核的事。
在臥室里,密談開始。
慕正光拿出昨天崔繼秋寫的紙條:「第二種強化方式,實現心愿。漸近線、漸近率、域半徑、漸近線實體,都會發生改變。他的願望和別人有關,實現願望後,漸近線轉移。被轉移的漸近線,可被歸還、收回,歸還、收回都不受空間距離的約束,只需產生這樣的想法即可。崔繼秋的漸近線改變,蟲災消失。」
「他的漸近線實體變化之後是什麼樣子的?」徐縈則看過慕正光的考核任務,對崔繼秋略有了解。她打開紙條,紙條上寫了漸近率、域半徑的變化,與漸近線實體有關的變化,不在紙上。
慕正光用銀匙刻畫崔繼秋的形象,讓這人一手舉著碗筷、一手托著琥珀出現在房間裡:「他媽媽給他講過敲擊碗筷召喚毒蟲的故事。這個故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他的特質的一部分,成為他的漸近線。但他的心愿是,讓他的媽媽親自向他承認錯誤、承認故事不屬實。他的心愿和特質是從同一件事裡產生的,不對……特質……特質的產生肯定沒有這麼簡單……稍等一下,我再想想。」
「嗯。」
慕正光思索了片刻,重新組織語言:「也許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前,他就已經有這樣的特質了。他的心愿和特質沒有直接聯繫,兩者被故事連在一起。心愿本身、心愿的完成度、心愿能否被實現,這三者都能影響漸近線的強弱。特質影響的是漸近線的類型。而且,由於漸近線是幫助人們實現願望的,所以漸近線的功能、形式,或者說類型,有一個大致的方向。至少漸近線的功能不阻礙人們實現願望。但是,實現願望,漸近線轉移,這一事實阻礙人們實現願望。我覺得崔繼秋意識到了這一點。強烈的慾念和可以實現、正在實現的心愿矛盾,擁有力量和實現心愿矛盾。漸近線,越來越近,無限接近,但不相交,最後相差的那一小段距離,需要人們自己走出。」
徐縈則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謝。你是我唯一可分享秘密之人。如果沒有你,我……」
徐縈則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我想與你分享另一樣東西。你先站起來一下。」
她把紙條放在床上,起身,慕正光也連忙站起。
徐縈則清除房間裡的無關幻象、清除多餘的光、清除所有雜音,而後轉身,朝他走了一步,緊緊抱住這個她最熟悉的人。
這個擁抱太漫長,長得令人熱淚盈眶。
慕正光的眼淚落在地上,蕩漾出明媚的響聲,兩人分開。
「小同學,你哭了。」
「喜、極、而、泣。」慕正光想把這四個字說得清楚些,但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一個字,「泣」,本該是四聲,但他說出的卻有點像二聲。
過了許久,慕正光平復心緒,徐縈則不再壓制光與聲,兩人坐下,接著原來的話題往下說。
慕正光說:「實現願望之後,崔繼秋得到的漸近線,名為眾生封存相遇之力。」
「眾生封存相遇之力?這種能力是從課本里拿的嗎?」
「不一定,但我記得課本里的那塊琥珀確實是蜘蛛琥珀。」
「蜘蛛和蒼蠅。是不是有一句:在遠古時期就已經有那樣的蜘蛛和蒼蠅了。」
這句話在《琥珀》原文中對應的是「在遠古時代,世界上就已經有蒼蠅和蜘蛛了」,徐縈則記住了一部分,記錯了一部分。
慕正光不確定地說:「好像有吧,記不清了。漸近線改變,或許會有一個與新線對應的心愿。若是再次實現心愿,是否會更強?」
「這種強化方式,我們……」說到這裡,徐縈則忽然想到了什麼,她連忙改口,「我們的親人、朋友能用嗎?」
慕正光知道同學一開始想說的是「我們能用嗎」,這個問題有明確的答案,這種強化方式,我們也能用。我們的願望或許很複雜,但是要在實現願望的道路上更進一步卻很容易,只需要一個約定,隨時都能做到。不過,為獲得力量而實現願望,不符合我們的本意。而且,「約定」是件很嚴肅的事,不應該被隨意對待。
他說:「應該能用,不過,如果願望和別人無關,不知道漸近線會被轉移到哪裡。」
徐縈則大致猜到了同學的顧慮:我們已經在一起了,若想再次「實現願望」,雖然不難,但你我都沒做好準備。漸近線與心愿有關,漸近率可能也和心愿有關,但是,我們的心愿何時實現,與漸近線無關。我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或早或晚,都是如願以償。
她再次岔開話題:「你覺得給徐婉陽用這種強化方式如何?」
慕正光答道:「現在只有崔繼秋這一個例子,看不出更多信息,萬一這種強化方式有隱患……還是再等等吧。」
「那就先不告訴她了。」
「嗯。我只要把段思源的工作匯報改一改發給趙妤曦,第二項考核差不多就完成了,你那邊的進度怎麼樣了?」
「還沒開始。我在等宋詩河給我發表格。」
7月8日下午,兩人正式放假。
慕正光到徐縈則家吃飯,晚飯上桌,有清蒸鱸魚、椒鹽蝦、紅燒雞翅、肉末豆角、白灼生菜。
飯後,徐縈則又問起崔繼秋的事:「在被舉薦者之外招募助理,你很看好他?」
「他欠了災民一大筆錢,讓他當助理,是為了讓他早點把債還完。」
雖說剛見到崔繼秋時,那人的態度很有問題,但他沒有作惡的本意,並且也在極力約束著自己。儘管「約束」這層含義表現的不明顯,但是不難想到,一位即將到達二階的近代者,如若有意做點什麼,其「造詣」就遠遠不限於蟲災了。因此,慕正光覺得他是可用之人。
「我把徐婉陽也招過來當助理吧。她十連勝,能力足夠了。」
慕正光從職位的角度考慮,提出疑問:「近代者可以當站長的助理,等我們升為分院院長之後就得重新給她安排工作了。而且,她不是馬上要上大學了嗎?上大學以後繼續當站長助理?」
慕正光給崔繼秋安排工作時,沒想過這人以後的去向。崔繼秋和他非親非故,只要進了研究院就行,至於被調往哪裡,他一點也不關心。但是,徐婉陽是同學的堂姐,她和同學關係密切,來往頻繁,不應隨意對待。
徐縈則看到的是權勢和地位:「放心,站長助理的工作量不多,不影響學業。而且,只要我們的職位更高一些,等徐婉陽去了幽龍城,肯定會有很多站長願意選她當助理。」
慕正光感到一絲輕微的惋惜:你說的是事實,等我們成了分院院長,我們的權力確實足以庇護徐婉陽。可是,為什麼這些話是由你來說呢?
徐縈則見他沒說話,覺得有點奇怪:「同學,你怎麼了?」
「我在想,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應該由我來說。只要我們的職位更高一些,等徐婉陽去了幽龍城,肯定會有很多站長願意選她當助理。」
「啊?」徐縈則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
慕正光很認真地說:「因為,我想要這份慾念。」
這時徐縈則終於聽明白了:你不想看到我沾染慾念,但這件事,不可避免,眾生之中,沒有例外,包括你我。
徐縈則委婉拒絕了慕正光的「索取」:「不,我的慾念就是我的。每個人都有慾念,只要在正常範圍內就沒事。你的生日快到了,今年想要什麼禮物?」
「嗯……第十六個生日,是快要到了。在過去的一年裡發生了好多事。我的對手拿著記憶銀匙,能製造出有質量的物體,但在我們手上只能用於刻畫能量體,看得見但摸不著。刻畫出來後,用相機把畫面拍下來,製成一本相冊,如何?」
「相冊?可行。我明天就去準備,相冊里要放哪些照片?」
慕正光笑道:「同學,這是一道沒有標準答案的題目。光陰、韶華、青春,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這是一本不斷加厚的相冊,可以嗎?」
徐縈則學著他的話說:「當然可以,如你所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