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國內頂尖心外科醫生的齊齊打量,壓迫感極強。
江喬拎著洗漱包的手垂落到身體兩側,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在學校里遇見一周都不一定能見上一面的公共課老師,懷著僥倖準備悶頭路過,結果被當場點名,抓個正著。
更別提,一群老師裡面,正好還有她丈夫。
晨光熹微。
裴知鶴敞穿著昨天那件黑色衝鋒衣,內搭換了件灰色的連帽衛衣,清爽利落,像是那種校園偶像劇里成績很好的理工科校草。
江喬一路看著他走過來,很心虛地走神。
她昨天,應該沒有在他衣服上蹭上口水吧……
好像是沒有。
早上起床的時候明明都乾乾爽爽的,連手腳都放得很規矩。
裴知鶴在她身前站定,肩上還有凝結的露水,似乎已經起來很久了。
他接過江喬手裡的小包,傾身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個招呼?」
怕她為難,他頓了頓又道:「別緊張,許主任你認識,蘇院長當過我的老師,都是關係很近的熟人,人都很好,不會為難你。」
蘇院長……
他們科室的團建,怎麼連院長都親自來了……
江喬沒怎麼和這種級別的社會人打過交道,心裡的退堂鼓敲得震耳欲聾,但還是為了裴知鶴,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抿唇笑了笑,挽住裴知鶴的手臂,「好。」
早上洗漱得匆忙,她只是將頭髮簡單地盤了起來,軟白的小臉素麵朝天,在髮髻的襯托下俏麗盡顯,清水出芙蓉。
裴知鶴將江喬介紹了一下,蘇春元也回一句自我介紹,極簡短。
「終於見到小江了,聽他們念叨了好幾天,我真是好奇得不得了。」蘇春元年紀比許主任稍長一些,語氣隨和地和年輕人話家常,笑眼微眯。
裴知鶴給江喬補充:「蘇老師是院士。」
江喬耳根一麻,瞬間肅然起敬,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才好了:「蘇,蘇院士您客氣了,見到您才是我的榮幸。」
蘇春元擺手,「你別聽他嚇唬你,不用緊張。我這回也算是不請自來,怕打擾你們,都沒和你們住同一個營地,為的就是和老許敘敘舊進山拍拍鳥。知鶴在清大跟我讀了三年博士,你就跟著他叫老師就行,千萬別跟我整這些虛的。」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他對著裴知鶴又說:「你也真是的,昨晚上吃飯那麼長時間,不知道把太太帶過來給我看看,怎麼回事,那幫規培孩子們不知道我來了,你能不知道?去了老許那邊就忘了我了?」
開玩笑打趣的話,沒什麼真正埋怨的意思。
裴知鶴淡笑道:「昨晚您那麼早就去觀星,回來還要休息,我和小江不想打擾您。早上知道您和許主任要去拍白枕鶴,我就來陪您走走。」
蘇春元抬手,趕緊讓他打住,「有空多陪陪小江,陪我這個老頭子算怎麼回事兒。」
氣氛正好,聊著聊著就扯上公事,「沒事兒的時候多幫我看看人選,海外的校友也幫我張羅著點,你這次調到國際部,院裡還要趕緊挑個人接你的位置,不然老許又要應付不過來。」
什麼國際部?
江喬不懂醫院裡的人事調動,只是直覺感覺哪裡不太對,本能地抬頭去看裴知鶴。
裴知鶴安撫地握一握她的手,「我一定盡我所能。」
蘇春元感慨:「我真是沒想到,結了婚你能有這麼大變化。之前一直說國際部建部之後缺個能力紮實的主刀撐場面,我怎麼說你都不願意從重症撤出來,一直說怕太清閒把自己閒廢了,找老裴勸你都不聽,這回主動來找我願意調動了,原來還是因為成了家。」
許培仁呵呵笑:「我們整個院,都得謝謝小江。」
這話太重了,誇得是她的功勞,但她又真沒出什麼力。
江喬只好一直安靜微笑,生怕說錯了話,對裴知鶴不利。
昨晚睡得晚,大家現在才陸陸續續從帳篷里出來,四人之間的寒暄也接近尾聲。
蘇春元怕被發現,嚇到一幫出來遊玩心情正放鬆的年輕同事,扭過身就要回去。
臨走前又拉過裴知鶴的手夸:「小江人不錯,漂亮又落落大方,你們倆以後好好的,辦婚禮的時候必須給我發請帖。」
裴知鶴攬過江喬的肩,對蘇春元的的誇獎照單全收,笑著送了他兩步,「到時候,我和我太太一定恭候您來。」
江喬臉有些熱。
我和我太太……
親昵,又有些隆重。
被他清冽的嗓音念出來,像是一種微妙的誓約,擾得她心底痒痒的。
只是臨時搭夥度難關的婚姻,她從未想過,他們之間會有婚禮。
一個是職場上親近的前輩,另一個是恩師,裴知鶴光是口頭承諾的婚禮請柬就已經發出去了兩份。
男人的語氣極認真,完全不像是憑空畫餅的樣子,江喬越來越看不懂他。
和她結婚是因為效率高省時間,不需要再費勁挑選合適的對象,可對於離婚而言,這樣昭告天下的儀式能有什麼用,不是只會徒增旁人日後的談資嗎……
等人走,還沒等她和裴知鶴說些什麼,看到集合點樹下有個女生正向她揮手,笑容燦爛,像是有話要跟她講。
是昨天烤肉聚餐坐在桌對面的女生。
江喬看看自己周圍,才確定她是在招呼自己。
畢竟兩人之前應該從未單獨說過話,真要認錯了,難免會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