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你所有的卡,全部凍結

  「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吧書69新」

  「不許出聲。」

  「別過來。」

  「你真的不是我的孩子,阿姨求求你,別再打電話過來了,好不好?」

  這是舒英曾經,最喜歡對他說的四句話。

  哭泣的,恐懼的,歇斯底里的,疲憊麻木的……

  記憶里的聲音已經有些淡了,只留下些模模糊糊的片段刻在腦海,語調各不相同。

  他從小就比尋常人家的孩子早慧,連學說話都更早一些。

  老爺子和瑞士那邊的療養院聯繫好,每周幫他爭取了一次通視頻電話的機會。

  蘇黎世的周六晚上九點,京市時間凌晨五點。

  從撥通到對面的護士掛電話,五分鐘的視頻通話時間,再長的話,舒英會一邊抓頭髮一邊哭。

  他怕自己說話慢,舒英沒耐心聽完,每次都會求李姨幫他記草稿。

  然後,每晚睡覺前掐著秒表,一遍又一遍,提前背到滾瓜爛熟。

  開視頻前,他會站上浴室里的小凳子,對著鏡子再三整理自己的衣領和頭髮。

  只因為聽李姨說媽媽是大集團的千金小姐,怕她看見自己一點點不漂亮不體面的樣子,會嫌棄。

  雖然媽媽幾乎每次在視頻里都不說話,也一直都低著頭,從不看他一眼。

  但他還是講得很開心,也一直都以為,舒英本來就是這樣的。

  他做過簡單的換算。

  世界上有七十億人,有些人喜歡笑,自然就有人天生就不會笑。

  他有一個不開心的媽媽,這很正常,也沒什麼不好。

  不是他不乖,也不是……沒人愛他。

  他這樣堅信著。

  即便,後來的整整一年都沒再撥通過瑞士的電話,五點起床的生物鐘還是像刻進了骨髓,比鬧鐘更准。

  還是在裴雲驍上幼兒園,跟著父母第一次回國定居時,他才知道。

  原來他的母親,也可以那麼快樂。

  在有他之前,或者在沒有他的地方。

  曾經以冷艷之名冠絕京圈的北城明珠,居然也會笑得冰雪消融,眉眼彎彎。

  那時候才七歲的他,站在那扇闔家歡欣的門外,到底想了什麼,又做了什麼,有沒有被趕開,或者被看不下去的李姨悄悄領走。

  他現在已經記不清了。

  記憶落在很奇怪的細節上——

  同年,他跳級到了小學的三年級,加入了學校里的奧賽集訓隊。

  在某天和老師在辦公室閒聊,被對方盛讚為天才,準備直接推薦他去市里參賽時,他看著對面辦公桌上攤開的小冊子出神了很久。

  他好像問了老師,「那個全都是格子和數字的紙,是什麼?」

  女老師怔了一下,說是數獨。

  然後他才遲遲明白。

  原來,他從小努力寫草稿背誦的周記,舒英連一個字都沒有真正地聽過。

  她低著頭,神色平靜安寧,手裡握著鉛筆在小格子裡寫寫畫畫。

  →

  看上去專注極了。

  卻從來沒有一次,是和他說的話有關。

  何其諷刺。

  所有見過裴家兄妹的人都會說,兩個小的長得像父親多一些,只有長子和母親像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連不笑時的神態都一模一樣。

  可他逐漸清楚。

  就是這種像,才讓舒英每次看他,都像是被撕開了一條下一秒就要忘記的舊傷疤。

  前一瞬的溫情倏地冷卻,連嘴角都平成一根靜止般的直線。

  即便是後來有了裴冉,舒英假託朋友之口,讓他去錄了大提琴唱片用作胎教,也像是心血來潮的補償。

  來去無蹤,也當不得真。

  連究竟有沒有在她的唱片機里滾過,都不得而知。

  裴雲驍人都已經聽傻了。

  心緒像一團理都理不清的毛線球,連肩膀都垮了下去。

  他嘴張了半天,最後擠出一句不像樣的破碎句子,「……那你跟他們說結婚的事,他們能同意?」

  裴知鶴微抬眼眸,視線帶著幾分淡然,「說了。」

  「老爺子默認,母親那邊是什麼態度,和我沒有關係。」

  裴雲驍滿臉的不可思議,腦子裡一團漿糊,攪和了半天才理清楚思路。

  「所以我是……」他咽了口口水,眼睛也睜到最大,「最後一個知道的?」

  老爺子知道。

  連媽媽遠在瑞士都知道。

  他前女友都和親哥哥結婚了,這種爆炸新聞,怎麼今天才爆到他身邊來?

  不會連……裴冉都知道吧?

  裴知鶴平靜開口,「怕你不能順利畢業,對你的正常保護。」

  卡座前的木質台階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一位年輕侍者拎著印有馬術俱樂部logo的手提袋走過來,微微躬身,「裴先生,這是您要的三盒叉燒,您需要再打開看看嗎?」

  裴知鶴接過袋子,「不用。」

  全程圍觀的江喬猛地回過神,側身仰頭看他,神色疑惑。

  裴知鶴視線掠過桌上那盤唯一被她動過筷子的叉燒,伸手蹭了蹭她抬高的眼角,輕笑道,「剛剛不是沒胃口?帶回家再慢慢吃。」

  他語氣輕快溫和。

  像是,剛剛發生的一切,說過的所有往事。

  都和他……沒有一點點關係。

  江喬還沒說話,就被裴知鶴拎起旁邊放的棉服,很自然地幫她穿上,拉鏈拉好。

  馬場邊緣的樹梢在風中搖盪,裴知鶴看了一眼,側過臉來低聲問她,「外面好像還挺冷的,圍巾要不要?」

  江喬呆呆地搖頭,「不用。」

  裴知鶴輕輕頷首,越過桌面,拿過卡座沙發上放的羽絨服。

  圍巾輕折了幾下,塞進她懷裡。

  他拉著江喬的手下了台階。

  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朝向裴雲驍的方向道,「蘇伯會準備好你的生活用品,從今天起你所有的卡,全部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