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溫柔霧氣一樣的灰藍

  江喬嘴巴張開又合上。

  這人怎麼這樣啊,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怎麼以前就從來沒意識到過,這個男人是這麼的……茶。

  裴教授帶的博士生知道他在外面是這樣嗎?

  她現在去清大bbs爆料,能掃回一車破碎小心心嗎?

  像是要跟他較勁似的,她想問又不敢問的那句話又浮現在心頭。

  她鼓起勇氣揚眼看他,吞了下口水:「那……那你認不認?」

  裴知鶴側著頭看她,輕笑道:「什麼認不認?」

  江喬又被他淡定的眸光激到,底氣都少了很多:「就……」

  她就了半天沒就出來。

  裴知鶴斂眸,抬起手輕飲了口茶:「你是說,我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你?」

  江喬有點慌,顧不上嘴裡的燒麥還沒咽下去,急急點頭。

  裴知鶴被她小松鼠一樣鼓鼓的臉逗到,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認。」

  「在你面前,我從來都沒說過謊。」

  江喬怔愣了一下,很快又莞爾。

  因為裴知鶴說他真的很早前就喜歡她。

  也因為,他說自己沒說過謊,本來……就是最大的謊言。

  無論是對外婆,還是對他醫院裡的那一群同事,他口口聲聲說的可都是兩人青梅竹馬,他一直暗戀她。

  甚至,十年來回絕了所有的相親,只為了等她長大。

  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場面話,她聽一聽開心一下就好,當真才是真傻了。

  但該問清楚的還是要問。

  她水潤的眼睛眨了眨:「很久之前,是多久之前?」

  估計就和她差不多吧……

  結婚之後都搬到一起住了,低頭不見抬頭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火花了。

  裴知鶴盯著她看了幾秒,並沒有立刻回答她,只道:「過幾天你會知道。」

  江喬白軟的臉頰鼓起,杏眼微眯:「你的這個過幾天,是不是就像有機會請你吃飯的那個有機會一樣?」

  裴知鶴覺得有點好笑,伸手拿起餐巾,幫她抹掉嘴角的一點叉燒醬:「想什麼呢,真的是過幾天,不騙你。」

  江喬努力不被他漂亮的手指打斷思路,頓了幾秒,認真問他:「來柏林之前?」

  臨行前的那一周,她努力早起,給裴知鶴做了好幾天的早餐。

  不僅早起,還認真研究他的口味,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冥思苦想穿搭。

  連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圍裙後面的系帶都用的是蔣佳宜給她發來的心機小竅門,芭蕾舞娘絲帶束腰式的系法。

  圍裙還是那條平平無奇的圍裙,但這麼一系,就能顯得腰肢更細。

  用好室友的話來說就是,腰臀比驚人。

  裴知鶴把那塊餐巾紙疊起,輕緩地放到一旁,輕笑著看她:「我可以說是,但這個範圍,實在是太大了。」

  江喬:「?」

  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裴醫生,人還怪好的。

  她認真地給自己目前為止的人生劃分階段,一通思考下來,決定還是踐行砍價的方法。

  不管怎麼樣先砍到底,再一點一點往上抬。

  江喬想了想,給出一個她覺得已經很超出認知的可能:「我們結婚之前,我……在學校里的時候?」

  說完了先被自己驚到,淤青未消的腕子抬起,不自覺地捂了下嘴。

  裴知鶴失笑,他坐在江喬對面的單人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沉吟了幾秒才道:「嗯。」

  江喬水亮的杏眼無意識地睜到最大。

  捂著嘴的手從一隻,又變成兩隻。

  她混亂的大腦中飛起一片花花綠綠的大樂透獎球,嘩啦嘩啦地搖了半天,倒出一個:「……你是不是之前在京大活動里見過我,做過我的比賽評審?」

  是這樣吧。

  一定是因為一些,非常精神層面的欣賞吧。

  這種大家族的長子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克己復禮,怎麼可能在家庭聚會之類的地方,對自己弟弟的女朋友見色起意。

  而且她在家裡和他的互動,好像真的就是……除了講題,就是禮貌的傻笑,最多還有幾句磕磕巴巴的寒暄。

  別的地方沒自信,在專業領域她還是有底氣。外院和其他院系的聯合活動很多,每次她從那些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比賽回來,都會被在表白牆上討論幾天。

  裴教授,閒下來的時候也刷表白牆?

  「要不就是,裴家投了什麼基金會,正好贊助到了我們院。」江喬嘴裡念念叨叨,一邊偷瞄裴知鶴的表情。

  隱約瞄到了一絲波動,自己先按耐不住地笑起來,眉眼彎彎:「我這算不算是蹭到了!」

  「雖然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因為想給金院贊助,才順帶給我們這邊灑了灑水,可是我現在泡到投資人本尊了,我好厲害哦。」

  有娃娃親這種約定在又怎樣,她終究只是裴家二少爺身邊的那個「順便」。

  她從一開始就很清楚,也不覺得難過。

  只是,自從知道了裴知鶴也喜歡她,世界像是煥然一新,連看待過往的視角都不一樣了。

  回想起高考結束那天,裴知鶴抱著花在考點門外順便接她,都覺得甜滋滋的。

  「所以,真的有這種投資嗎,」她大眼睛微微上挑,神色很少見地,帶了些軟絨絨的驕矜,「你剛剛說了,在我面前不說謊。」

  裴知鶴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很有耐心地聽她分析了一通,直到聽到她說最後一句話。

  宛如被念了一句綿軟的警告,他漆黑的長睫閃了閃,頷首坦白:「有。」

  江喬於是笑得更甜。

  她見好就收,也不再繼續問,想讓自己今天的開心能持續得再久一點。

  吃過早午餐,裴知鶴和她一道出了門。

  柏林院方有臨時的會診邀約,昔日上司赫爾曼博士親自來的電話。

  裴知鶴不好推脫,把她放在酒店大堂,囑咐好她自己在周圍隨處逛逛,有事情隨時喊他,而後乘車離開。

  江喬在課本上見過這家酒店的咖啡館,當時還是作為課文的插圖,被她密密麻麻的筆記遮得嚴嚴實實。

  沒想到只是短短几年之後,她能親身站在這裡。

  來了柏林這麼多天,工作的時候太忙,昨天逛聖誕集市的時候太緊張,到了現在這一秒,好像才第一次有了旅遊的實感。

  咖啡館不向外部遊客開放,只有住店客人才能進入。

  人很少,拍起照來完全不用費盡心機找角度,怎麼取景都很清靜。

  江喬興致勃勃地拍了幾張遠景和近景,從微信上發給裴知鶴。

  剛想再說幾句話,就看到靠近窗邊的最內側桌子上,咖啡杯早已冷透,但還沒來得及收走。

  旁邊有一張印著酒店徽章紋樣的信紙。

  被精緻的杯托壓住了邊角,中間有一道隨意的摺痕。

  好像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

  江喬倒沒有太意外。

  她在入口處看到過標識,好像是為了紀念某個曾經長居於此的作家,每張桌子下方的抽屜里都有這樣的信紙,供客人自由取用。

  她有些好奇地走近了些,垂眼看下去,從胡桃木桌面上拿起了那張信紙。

  雖然滲了些淺淡的咖啡水漬,上面的字暈開了一些。

  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抹熟悉的鋼筆字跡。

  溫柔霧氣一樣的,灰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