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池煙最煩的事情當中，寫檢討占了一件。

  她大學時聽白璐吐槽選修課老師，明明只是一個傾聽者的身份，而且在白璐說話時沒有插過一句嘴，只偶爾聽到興起了會忍不住笑一下，結果就被連坐了。

  不僅掛了科，更喪心病狂的是，在掛科之前，那教授罰了她們兩個寫檢討。

  八千字。

  池煙寫的特別走心，洋洋灑灑地寫到半夜，寫到手腕酸，結果硬是被強迫症的老頭兒帶著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地數起了字數來。

  就差十幾個字，池煙就因為那十幾個字掛了科。

  池煙大學以前是不折不扣的好學生，犯錯誤的事情都少有。

  偶爾犯一次錯，大都也都被輕而易舉地原諒。

  學習好，長得也好看，沒有人願意為難她。

  越是這樣，她在寫了那近八千字的檢討之後，越是對這件事情深惡痛絕。

  池煙臉仰了有半分多鐘，脖子稍微有些不舒服，她偏了偏頭輕靠在姜易的肩膀上，眼帘往下垂了一下，還沒抬起來，就聽姜易回了兩個字：「不行。」

  這答案，堅決地有些出乎意料。

  池煙不喜歡，本來亮晶晶的眼睛暗了一下，「行吧？」

  「不行。」

  姜易重複，已經開始對著她的文身拍起照來。

  男人眉目微斂，看著安靜又溫柔。

  但是對她一點兒也不溫柔。

  尤其是，她這三千字的檢討，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才寫的。

  池煙皺了皺眉，「姜易，你就幫我寫了吧……」

  姜易抬眼看她，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話。

  池煙抿了抿唇角，硬著頭皮繼續說：「你肯定沒寫過……」

  她其實不太確定，但是估摸著姜易這種人也沒寫過——她是好學生，姜易是比她更好的好學生。

  池煙尚且還犯過錯，但是姜易估計長這麼大都沒讓人不省心過。

  「所以才讓你寫的，」池煙睜著眼說瞎話：「讓你也體會體會寫檢討的感覺。」

  話落，男人轉眸，深深又看了她一眼。

  池煙的微博他已經順手幫她發了，手機被他隨手放在一邊，他就那麼似笑非笑地凝些她，語調帶了幾分笑意：「我不想體會。」

  池煙：「……」

  「而且，我寫過一次。」

  池煙覺得不可思議，下意識就張了張嘴。

  認識姜易之前，池煙從舅舅嘴裡提過幾次這個人。

  姜家的這個哥哥，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長得好看成績也好看，實打實的三好學生。

  池煙不大相信，思路有點跑偏：「真的假的？」

  「我上次對著你流鼻血，」姜易眼底笑意更甚：「我媽也讓我寫了三千字檢討。」

  關鍵是，他根本不知道要檢討什麼。

  明明是池煙那回被逼急了，反過來擺了他一道，到頭來還得他來承認錯誤。

  池煙頓時不出聲了。

  很顯然，萬里長征還沒進行到一半，就已經失敗了。

  池煙是個有骨氣的新時代女性，當即就打算自力更生，她伸手去掰男人摟在她腰上的手。

  她的力氣明顯比不過姜易，連他的一根手指頭都沒能掰開。

  池煙也來了脾氣，調子往上抬了半分，語氣即使有些重，看著也像是在撒嬌，「你放開我，我要去寫檢討。」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寫。」

  池煙沒立刻說話。

  男人的掌心溫熱，沿著她的側臉弧度一點點下移，然後落在她的下巴，輕輕往上一抬：「現在幾點了？」

  池煙看表，不明所以：「該七點了。」

  「三千字？」

  池煙開始底氣不足，「……嗯。」

  有氣無力。

  「那就三個小時。」

  池煙的衣服剛好在這一秒被撩起來，她轉了下身，想伸手去攔姜易，剛動了一下，就被他在外面的那隻手捏住了下巴，男人的吻落了下來。

  不溫柔。

  像是疾風驟雨一般，攻城略地。

  他的身上乾乾淨淨，嘴裡味道也很單一，沒有一絲一毫的菸酒氣息。

  帶著一種很清冽的純粹感。

  池煙直接被他推倒在了沙發上，她腦袋裡似乎有星星在晃，但是偏偏能將眼前這人看得異常清晰。

  她覺得癢，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姜易似乎笑了一下。

  池煙又去看了眼表——時間過得真慢。

  她開始在「三千字」還是「三小時」之中掙扎，二選一的天平一直上上下下，最後也得不出結果來。

  池煙一邊覺得自己太沒骨氣了，一邊又在安慰自己，要骨氣有什麼用。

  檢討對她來說就跟鬼畫符似的，看著都心煩。

  姜易動作停下，沒再繼續。

  池煙還以為他是良心發現，剛要從他身下鑽出去，就聽到姜易叫她。

  「池煙。」

  連名帶姓，看來還沒精蟲上腦，神智是清醒的。

  池煙轉頭看過來，男人黑幽幽的眼睛裡有光透過來，他的眼型好看，被眼角下方那顆痣襯的越發溫柔瀲灩。

  池煙一時沒能把視線收回來，似乎直直的墜入他的眼底。

  直到姜易的下一句話出口：「你主動一點。」

  池煙頓時回過神來，在這方面主動，對她來說並不是一段太好的記憶。

  她的耳根有些熱，然後很靈敏地感覺到整張臉都燙了起來，她覺得她需要一杯冷水來清淨一下。

  池煙掙扎了幾秒，「要不還是我自己寫吧……」

  這種事，她是真的不太能辦出來。

  池煙要起身，又被他按著肩膀壓了回去，男人的聲音就響在她的耳側：「看在你老公潔身自好這麼多年的面子上，主動一次好不好？」

  池煙臉更燙了。

  姜易不太常說這種話，池煙心底軟地一塌糊塗，又像是踩在了一團棉花上，所有不真實的感覺一起涌了上來。

  拒絕不了，也不想拒絕。

  池煙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很輕，細弱蚊蠅，抬起手胡亂地去解他的襯衣扣子。

  一顆接一顆。

  再往下，是皮帶扣。

  池煙的手指有些顫，指縫間似乎黏了不少的汗，她一直深呼吸，毫無技巧地往外扯。

  姜易低頭看她，聲音很啞，呼吸很燙：「你是不是故意的？」

  當然不是！

  池煙又沒給別人接過皮帶。

  何況她本來就有些近視，實在沒辦法，乾脆又湊近了一些去解，好不容易才「咔噠」了一聲，仿若天籟。

  本來就是夏季，溫度不比兩個月前，這個點如果不開空調，那整棟別墅都是帶著燥熱的。

  池煙本來就熱，被姜易折騰了半天更熱。

  九點多一點的時候，池煙喊了停。

  她明天要去拍戲，還有愛戀的發布會要參加，所以不能到太晚。

  更何況，姜易明天肯定也有工作。

  姜易也看出來她有點累，抱著她洗了澡，給她擦乾淨了之後才放回床上。

  池煙還有力氣，她精力也難得這麼充沛，姜易去書房寫檢討，她也就跟過去坐在一邊看他寫。

  男人的字跡好看，不算特別工整，但是每一筆畫似乎都透著力道和技巧，看著特別順眼。

  順眼到池煙看了沒多會兒，就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大亮。

  姜易毫無疑問地在她醒來之前去了公司，桌子上放著一杯水，池煙伸手摸了摸，這會兒還是溫的。

  池煙洗漱完畢之後，端著那杯水，慢吞吞地挪下了樓。

  今天她的戲在九點多，發布會上下午三點。

  池煙收拾妥當出門時，也不過才八點。

  她昨天睡得早，沒睡覺的時間也大都是被姜易纏著，所以根本沒留意那條微博發出去以後帶來的反響。

  池煙甚至快要忘了這件事。

  如果不是姜韻給她來了一個奪命連環CALL之後。

  姜韻說話一向簡潔精煉，開口就直入主題：「關於那張照片上的人，你的嫌疑已經完全洗脫了。」

  池煙呼了口氣。

  「那杜雨柔呢？」

  「MIA都不打算管她了，反正左右不過是一個新人，壞了這麼一個，以後也會有千千萬萬個。」

  姜易語氣也有些輕快，「公司目前沒打算公關，看這意思是打算放棄她了。」

  「故意引導大眾黑你，插足別人家庭，演技不好還耍大牌，就沖這幾點，她估計都沒有出頭之日了。」

  池煙不置可否，也不予評價。

  無論怎麼說，杜雨柔這都是自作自受，同情也不是放在她身上的。

  姜韻：「對了，你的檢討呢？」

  池煙有些臉紅，說話都有些沒有底氣：「姜韻姐，我明天給你？」

  「晚上給我就行。」

  姜韻又問，「是你自己寫的嗎？」

  池煙給自己打氣：「當然是。」

  姜韻沒再說別的，笑笑就掛了電話。

  池煙的戲份在一點結束。

  她身體不是特別好，尤其是在前幾次不規律飲食被姜易教育了一頓以後，三餐都開始正常吃，不管有沒有胃口，正常飯量必須達到。

  兩點半的時候，池煙跟白璐一起去的發布會。

  愛戀是個大品牌，前來參加發布會的記者不少，發布會現場烏壓壓地一片，放眼望過去，全都是人頭。

  在那數不過來的人頭當中，池煙擠開人群，很容易就看見了多日未見的姜榆楚。

  女孩子臉上帶著張揚和朝氣，話筒都快塞到了杜雨柔的嘴裡，「請問杜小姐，關於網上最近穿出來的床照，你自己有什麼看法？」